拜天拜地拜高堂拜夫妻,新娘送进房,张贵留下陪客,他满脸喜气一桌桌敬酒,敬到潘莺时已是脸泛赤红,连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潘娘子,我对你不起......”
“你不曾对我不起。”潘莺执壶斟满酒,与他酒盏轻碰,再仰颈饮尽,笑道:“ 十世修来同船渡, 百世修来共枕眠,这是你和岳姑娘天注定的缘份,谁也难折散。”拈起盘里一颗红皮大枣递给他:“吃了,早生贵子啊!”
张贵接过枣子丢进嘴里,李婆等人哄然抬笑,鞭pào噼噼啪啪,缕缕青烟弥散,粉红纸屑炸飞一地。
待酒席吃毕已是夜深,巧姐儿趴在潘衍背上睡熟,潘莺把手缩进袖里拢着,望着天际彤云密布,与地同色,城墙远火,明灭闪烁,深巷犬吠,故惊路人,天桥小贩,挣着碎银几两,此时独坐,盼有客来。
她吸口冷气儿:“这日子快得如流水,仿佛才进京,哪想年关已将至。”
潘衍没有吭声,有冰凉几点轻沾额头,却是落雪了,他加快脚步,忽然站住俯首脚下,潘莺随而低看,顿时吃了一惊,沿路洒的皆是血迹,星星点点绵延,直往他们住处。
两人疾步跑起来,果然在房门前趴着个人,潘莺接过巧姐儿抱在怀里,潘衍蹲身伸手翻过他,待看清面目,皱起眉宇。
朝她道:“是燕十三。”他形状凄惨,显见经过一场恶斗,衣裳撕碎,露出破烂的胸膛,爪印深至入骨,还在汩汩淌流鲜血,血滚热浓腥,而身骨冷成铁板。
触其鼻息,气若游丝。
潘衍看向她:“救还是不救?他凶多吉少。”
潘莺抱着巧姐儿开门,头也不回道:“拖他进来,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潘衍笑了笑,踢了燕十三一脚,算这小子命大。
潘莺找了人参须塞进燕十三嘴里吊命,再去烧了滚水,褪去他破烂衣裳,拿了簇新棉巾蘸水、替他清理脏污,足倒掉五盆血水,才显了累累伤痕。
不说她,任潘衍这般见惯杀戮的都脸色微变。
“不能找郎中。”潘莺轻轻说:“他若报官,我们是徒惹麻烦。”
她上楼翻出金创药和纱布简单涂抹包扎,再为其盖严褥子,掖好被角,等明日若还烧着,再想其它法子。
各自歇息不提。
待得四更夜深,万籁俱寂之时,一场瑞雪如鹤白羽纷扬落至,刷刷之声似万蟹行沙。
潘巧忽然揉着眼睛坐起来,嚅嚅唤两声:“阿姐阿姐。”却见阿姐未动,睡得十分香甜。
她爬到chuáng沿,撩开帷帐趿鞋出房,下楼穿过堂屋,走到右侧一间,推开门儿,看见燕十三面色苍白的阖眼而睡,近前摸摸他的脸:“燕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