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燕熹挟抬起她的下巴尖儿,因背着火光,他的眸瞳漆黑深幽地不见底,潘莺却知道,愈是这般冷冷没有表情,他愈是凶戾可怖。
“毒妇。”他嗓音忽然很平静:“你逃不出我的掌心,还有很多帐没和你算,怎能放过你!”
他蓦得松开手,很厌恶的样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着院门推开又嘎吱阖拢地声音,她呆呆站了会儿,巧姐儿笑着跑进来:“阿姐阿姐,吃红薯。”
“好!”她应着,急忙把衣襟整理好,重新盘起发髻,佛青袴子蹭了大片墙灰,拍也拍不净。
红薯烤过头了,外层的皮成了乌黑的焦炭,潘莺小心翼翼地剥掉,窜出一道热气,热气散了,露出里面红huáng的馕,她尝了尝,却是分外的香甜。
巧姐儿吃的高兴,拿碗装一个,跑去给燕十三。
她这才去察看摔落在地的碗盘,倒还好,只有一个盘沿磕掉了瓷。
出了会神,心情反而愈发惆怅起来。
退早朝,众臣陆续走出奉天殿,忽然云游东南,雾起西北,雷声隆隆,一阵大雨落,檐边嘀嗒嘀嗒如断线之珠。
太监引他们至偏殿饮茶吃糕候雨停,龚如清独自站在廊下,背手眺望远处景致,不觉身边站着一人,侧首看是常燕熹。
他挑眉噙唇:“常大人是来和我相商指婚一事么?”
常燕熹很漠然:“指婚是皇帝的事,他爱怎么指就怎么指,哪怕贵女许乞丐,将军配无盐,也不是你我臣子相商就能定的事。”
话是刺耳,龚如清只笑了笑,觑眼看着大殿歇山顶层层的鲜huáng琉璃瓦片。
常燕熹淡道:“昨日偶见龚大人进了潘莺的住处,不晓你俩何时认得的?”
“阿莺在我府中做绣娘,手艺颇值得夸赞。”龚如清微笑:“我那件石青八团灯笼纹直裰就是由她亲手缝制。”
阿莺......常燕嘉面无表情,抬手将屋檐滴落在袖的雨渍抚掉:“听她说起,是你禀奏皇上救下她阿弟?那位chūn闱舞弊案举子潘衍!”
“我可不曾这样说过。”龚如清亦从容:“我只告诉她与皇帝禀议,东厂已查明舞弊案首尾,潘衍免罪责,且有趟朝试的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