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有吗?”
“会的。”
她咿咿呀呀地应声,像小猫一样喘息,从他的胸膛里退出来。
不知何时,巷子尽头亮了一盏大灯,那灯光从侧面笼罩下来,将他们俩都网进这无边的明亮中。他们继续往前走,声音像断了片的电影,播一段卡一段。
她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说:“我会留在这里。”
“还会跟我联系吗?”
他依稀是笑了,笑得人心痒难耐。
她又追问了一遍,这时他的声音远远地随风飘进了黑暗的屋墙……
最后的最后,又传来两句话。
他说:“别太逞强了。”
她沉默很久后,低低地说了声:“好。”
周褚阳回到旧厂房区的出租屋已经接近凌晨,手指间那根烟已经抽了三天,他瞄了眼快烧到手指的那截距离,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白雾,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最后一丝星火。
整个环境阴暗潮湿,他埋着头往前走。
这条走廊很破旧,地上到处都是报纸碎石和一些装修遗留下来的工具。当初这个地方原本也是要扩建大型厂房,谁知工程进行到一半,老板投资失败跑路了,丢下一堆烂摊子。有些员工家属来这边闹事,和修建厂房的负责人大打出手,闹出了命案,最后没人愿意接手这块地,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就在去年,有人重新买下这块地,把厂房改成了出租屋,租给外来打工的民工,价格便宜,但离市区实在太远,所以愿意住这儿的人也不多。
周褚阳走过十五个房间,只看到五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其他都大敞着,被厂房顶上的大灯照射出模糊的轮廓,灯光在走廊交界处留下一个小小的圆圈。他在自己的屋前停住脚,手伸进裤兜里摸钥匙,头依旧低垂着,目不斜视。忽然有一声干脆的嘎嘣声从楼道里传来,他所有动作一瞬间变得无声无息。
确定了声音所在位置后,周褚阳立即紧贴着对面的门,融入黑暗的墙壁和走廊间。
因为他的房间和对面的门都是关闭的,所以灯光未透进来。而声音的来源与此处隔着至少八个房间,其中有多于五个房间门都是开着的,对方要过来,必会先在开着门的房间口经过,在灯光圆圈里投出阴影。
显然那人看不到他,一下子慌乱了,疾步追过来。就在对方逐渐接近他的房间门,放缓脚步时,周褚阳一个健步从对方后面冲过去,扼住他的脖子,低声质问:“从A市跟到B市,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对方迅速反应,抓住他的手,腰身下弯,狠狠将他往前甩。两人立马扭打在一起,彼此势均力敌,谁也没能将谁打趴下。他们在纠缠中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当周褚阳倒在地上,被对方按住手臂时,他看清了那人的脸,沉声道:“是你。”
他双腿斜上一勾,对方又被他扑倒在地。他趁势而上,对方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周褚阳受了伤,没有追上他,但他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陈初被杀那天,他追着凶手的踪迹一路追查下去,找到杰克,当时这个人就是被杰克聘用的公关经理。杰克被逮捕入狱后,因为他们都是被逼迫服从命令的,并且没造成实际的伤害,所以他当场就被释放了。
周褚阳洗好澡,坐在床边擦头发。他将裤兜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一一摆在床边上。
一把瑞士军刀,两根没抽完的烟,一只打火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他缓慢地将纸条摊开,压平边角的褶皱,目光平静地盯着上面那串数字看。这张纸条是在寻找陈初下落的那一晚小叔给他的,上面是温敬的号码。
小叔跟他说:“她喝醉了,但是她又很清醒。如果你也不甘心的话,就留着这张纸,权当给自己留点希望。”
这张纸揣在兜里都快被长时间的闷热和汗液弄烂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上面的数字却非常清晰,清晰得刺目,令他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睛。
他拿出手机,按出那串数字,盯着明亮的显示屏看,最后又一个个清除。
关上灯,手机也没电了。
他在黑暗中捏住断烟和打火机,手指不停地动,最后放下打火机,将落了一地的烟丝细细碾碎。
温敬又坠入梦境中,她在前面奔跑,后面有个模糊的身影在追她。那身影高大可怖,没有脸的轮廓,只有那拗口的中文发音像魔咒一般不停地传入她耳中,她捂着耳朵失声尖叫……
窗外一声惊响。
她猛地挺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窗边。窗帘是不透光的,外面连接着阳台,有风声窸窸窣窣从窗缝里透进来。温敬赶紧找到床边的手机,打开解锁键,主屏幕上有条未读信息。她迟疑了两秒钟,还是跳过,点了通话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