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力地微笑:“我总是在等更适合的时机,总是担心自己会怠慢你,这一路过来,萧紫跟我说了很多,我才明白我考虑的怠慢都是多余的。”
温敬赶紧摇头:“泾川,你不要这么想。”她看向一旁的水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色彩,你是安静的、温和的、不急不缓的,这样就很好,没有必要迁就任何人。”
“那你没有迁就他吗?”
“我……”温敬语塞,好半天才低声笑起来,“如果都是自愿的,就不算迁就。”
顾泾川被那抹笑刺痛:“我何尝不是自愿的?”
只是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你情我愿吧……
“这几年我丢了太多时间,但我一直以为我还没丢掉你。”
顾泾川的余光注视到桌边这杯水,他忽然明白有些人的命运的确在寻找参照物的那一刻起,就与参照物比肩而行了。这杯白开水终究没有递到她的掌心,等到要递过去的时候已经凉了。
他的情绪有点失控,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顾泾川痛苦地捂着脸,原本有点血色的脸顷刻间变得煞白,他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努力挤出笑容:“温敬,照顾好自己,别再进医院了。”
他拉住被角往上拽,坐着力气不够,他便扶着床边站起来,双腿顶着床板使力,努力将被子拉上来盖住她。他手腕的青筋暴起,身体晃了晃,被子陡然从指间滑过,他一下子摔坐在椅子上,双腿发麻,不自觉地连连颤抖。
顾泾川按住大腿,冲她笑了笑:“我走了。”
他几乎落荒而逃,出门时还撞上了门框,温敬急得喊他的名字,掀开被子冲下床,后背的伤口却忽然撕裂,痛得她摔趴在地上。
顾泾川冲到护士站,浑身无力地靠在导诊台上,问值班护士要了一杯水,急忙兑着随身的药吃了。值班护士看他长相英俊,脸色却煞白如纸,赶紧将他扶到里面坐,给他量了下血压。
“你的情况有点不好,要不要去医生那儿检查下?”
顾泾川摇摇头,客气地询问:“能再给我一杯水吗?”
“好,好的。”护士套了两只纸杯递过来,满眼关心,“你还好吗?确定不用去看医生吗?”
“没事。”他微笑道谢,温和中又含疏离,“可以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
护士赶紧点头,为他关上门。
半个小时后,几个小护士躲在门外偷看,小声地交头接耳。
“他长得好帅,简直极品哎!”
“可是他看起来得了很严重的病,你看他喝水,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喝水能这么痛苦的。”
“是啊,看起来好憔悴,哎哎……他,他好像要过来了。”
几个小护士赶紧躲起来,装模作样地各忙各事,可等了会儿却不见有人出来,于是又好奇地过去察看。
“天哪!快来,他晕倒了……快快,赶紧叫医生过来!”
温敬在萧紫的搀扶下走到这边,看到整个场面异常混乱,人员跑来跑去,护士不停地喊着:“不要围在这里,都让让。”
她赶紧和萧紫退到一边,给医生们让开道。
床上的人被戴上了氧气罩,用厚厚的被子盖着全身,被人群簇拥着从温敬身边快速穿过。她站得远,只瞥见头发一角,头却刺痛了下,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了?”
“没事。”她托住刺痛的部位,用掌心揉了揉,明明已经没有痛感,却总觉得哪里闷堵着,她平复了一会儿才说,“泾川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嗯,一直没人接。”
两人从护士站前走过,休息室里掉在地上的手机持续不断地亮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暗了。
其实病床上的顾泾川还未完全昏迷,他仍旧有意识,甚至在看见温敬的那一刻惊喜地抬起手,可护士将他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里。
全身力气都用完了。
这就是他和她的命运吗?
在漫长的等待中逆流而上,终究被激流覆灭。他后来回忆起这一刻,唯有彻彻底底地认命。
温敬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其间收到顾泾川一切安好的信息,这才稍微放心。临出院前几天,裴西来看她。他整个人都不如往日神采奕奕了,看见她也不热络和自来熟了,坐在床边半米远的位置,一直满怀愧疚地看着她。
温敬坦然:“如果真这么愧悔,那不如签张卖身契给我?”
他秀气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苦笑:“签多久才还得起?”
“到你不能走路的那一天,这剩下的大半辈子估计都要给东澄打工了。”她轻笑,“会不会觉得吃亏?”
他没说话,手肘撑着膝盖,眼孔清明地看着她:“温敬,为什么救我?你不喜欢我,我们也没有真正合作过几回,真要算起来,连朋友都称不上。为什么要拼了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