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点找到你的时候,你跟我说不要告诉她,我答应了,但是看起来你并没有放下。”他重新掏出一根烟,快速吸了一口,“来这里之前,我也已经打电话告诉你,温敬都知道了,但是你没有走。”
周褚阳把手机抄进口袋里,一瘸一拐朝外走。
“你根本不想走,你想见她!你心里还有她,分明还爱着她!”
“那又怎样?”他走过冯拾音身边,佝偻着腰,回过头冲他笑,整个人都被墙阴笼罩着。
“你想要她,你还想跟她在一起是不是?为什么要折磨她,折磨你自己?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怎样?你说我能怎样?我就是舍不得她,就是想见她,我能控制得了吗?可你看看我……”他捶打自己的腿,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你看我痛吗?我不痛了!我没感觉的……我还能活几年?你说吧,我还能活几年。”
他喘着粗气,转头朝外走。
冯拾音紧紧捏着的拳头逐渐松开,一股子气发泄在桌椅上,狠狠踹了好几下,又跟着他追出去。
“天还没亮,你去哪儿?
“喂……你去哪儿?
“她已经走了,你去哪里找?
“你放过她吧,也放过你自己,行不行?
“说句话,跟我说句话,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褚阳猛地停下来。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继续朝前走。
空旷的天地间洁白如缟,一夜雪后,枝头干净利落。年关至此,该热闹的都热闹起来了,还没热闹起来的也就这样过去了。
他走遍了整个村庄,最后来到周风南家门口。院子的门虚掩着,他停顿了片刻,推开门。
门顶上积雪簌簌往下掉,黑瓦屋墙沉沉发青,整个黑白天地间映着光。
温敬穿着红色的夹袄,皮肤雪白,挥着扫帚在这微光中转过头。
一条羊肠小道铺陈在她的脚下。
那是通往她心里的路吗?
他走过去:“怎么在这里?”
温敬握着扫把:“本来要上车了,碰巧看到你二叔,说有东西要给我,天黑了,就留我住了一晚。”
“他人呢?”
“不清楚,应该还没起。”她又问,“这么早过来,有事啊?”
周褚阳抿嘴:“嗯,找他有点事。”
“那我帮你喊他。”
“不用了,我等他,你忙你的。”他走进正屋,还没坐下,周风南已经提着一条扁担出来。
“你来干什么?我跟你说过的吧,不准你再跨进周家的门一步!你不把我的话当话是吧?”周风南不由分说,一扁担直接朝他后背打过去,“滚,你给我滚!我们周家没有你这样的混账东西!”
周风南撵着他往外推,步子大又稳,几下推搡就把他推倒在院子里。周风南又大步跑回屋里,把礼品都扔出来。
“还有你,带着东西快点走,跟他一起走!”
温敬顾不上一地的礼品,扔了扫帚,跑过去扶起周褚阳。
拉扯间,周褚阳半条腿露在空气中,像条干巴巴的咸鱼干。
周风南瞳孔收缩了下,嗓门顿时小了几个度:“回来这么多天都没来过我这里,现在来做什么?”
“二叔。”他恭敬地喊了声,“我想把家里的房子卖了。”
周风南咬牙:“混账东西!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要动老宅!你就这么缺钱?你就这么着急要动你爹留下的唯一东西?”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在我这里拿到宅基证!”他又拿起扁担,“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打死你信不信!”
温敬连忙阻拦,周风南一扁担又下来,周褚阳立即翻身将她压在地上,咬着牙闷哼了声。
周风南动作没停,又怒气冲冲地给了他几下。他的肩膀逐渐往下,手臂呈弯曲状,弧度越来越小,最终绷不住彻底压下来。
他的手还护在她身上。
周风南却好像没了力气,将扁担往院子里一扔,背着手走回屋里。
温敬缓了好一会儿,在他之前爬起来,又伸手拉了他一把,手臂僵住,她又拉了把,将他拽了起来。他重心不稳晃了几下,温敬赶紧抱着他的腰,让他全部重心靠在她身上。
“还行吗?”
“让我缓缓。”他笑了声,“就这样别动,缓缓就行。”
过了十分钟,他率先朝前走。
温敬扶着他,脚步没有迟疑,她知道这是要回去了。
从前排庄上走过时,有三三两两早起的村民,见着他们两个在雪地里踽踽而行也不作声,装作没看见,从他们身边疾步而过。
温敬抿了抿唇,问:“你二叔……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你?”
“我爸去世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我没接。”
“他怪你?”
“嗯,他没有成家,我爸以前对他很照顾,他们兄弟感情很好。可是后来因为我,他们经常争吵。我爸是个老实人,护犊心重,不能听别人说我一点不好,每回都要跟人吵。我二叔就恨我不成器,更恨我不孝顺。”他声音低沉。
温敬迟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什么?”
“你的工作性质。”
“我签过保密协议的。”
“什么都不可以说吗?”
他停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也不是,你不懂……我能说的始终太少,说了还不如不说,知道了也未必好。”
他们回到家,冯拾音不在。天还没彻底放亮,温敬把窗帘全都拉上,也没开灯,在屋子里静静地看他。
“你还要赶我走吗?”
周褚阳放在膝盖上的手缓慢下滑,攥紧了衣服边角,双腿抵触似的轻轻碰撞,摩擦了几下后终于停滞不动。他整个人低垂着,腰背是一道弯弯的扁担,被压得几乎变形了,却依旧不会断裂。
这是他骨子里最后一口气了。
温敬走过去,在黑暗中摸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唇、他的下巴。她的手游刃有余,碰触他的每一寸皮肤。
回到最初。
她捧起他的脸,凝视他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找上你的吗?”她轻笑,“怎么总是这个男人坏我的事,过了这么久还是这样。”
他被迫注视着她。
“你听着,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就记住一句话,我不会错。”她吻住他的唇,温柔碾压,“不要低头,不要回头,记住我的话。我选择你,这一生都不会错。”
周褚阳的眼睛又短暂地陷入黑暗,他伸手在空中抓了两把,什么都没碰过,最后他拦腰抱住温敬,将她的双手按在墙上,用劲掐她的腰。
他的目光似燎原的火,凶猛燃烧。
“温敬,适可而止吧!”
“你这男人,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她扭着腰,顶住他的身体。
周褚阳在这一刻失去了光明,他的世界无尽黑暗,却有一双柔软的手在抚摸他的全身,在给予他黑暗中最极致的愉悦。她好像变成了一条水蛇,丰满妖娆,缠住他的腰,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顶胯而上,掐住她丰盈的身体。指间触感真实,欲望疯狂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