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颢的眼角突然溢出一颗颗豆大的泪珠,那表情似是哀伤到了极点,呜咽道:“朕受惊……嗯……恐一时间举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楚颢“噗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窘态道:“皇后嫁朕,朕知晓委屈了她,若是今晚……今晚……不能……”
说着,楚颢紧抓着腿上的衣摆,用力的揉搓着,一脸地难色道:“朕怕皇后嫌弃朕。”
苏守铭捋着胡须,手指在胡须上动了动,凝声道:“陛下要说的,仅是这件事吗?”
楚颢一昂首,摆出一脸的天真无邪,点头道:“嗯,就是这事。”
安静了片刻,苏守铭突然笑道:“陛下与皇后是长久之缘,何苦在乎这一夜?想必皇后也受了惊,看来今夜并非是个好日子,陛下若是忧虑此事,在偏殿歇息便好。”
楚颢涩声道:“那……皇后……”
苏守铭打断道:“老臣自会安抚皇后,陛下在此安寝吧。”说罢,苏守铭一拂袖襟,侧首深深地看了楚颢一眼,行了告退礼,便去了正殿。
苏守铭入殿后,屏退了所有人,眸色一凝,蹙眉道:“皇后这两日与陛下相处,可觉得陛下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苏洛翎未加思索地摇头道:“并无异处,父亲为何会如此问?”
苏守铭思忖了片刻,沉声道:“皇后这些日子好好观察一下陛下,若是陛下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都要及时命人告知为父,为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一时未能想到,究竟是哪里有异。”
苏洛翎道:“父亲是怀疑陛下吗?可方才之事,陛下是与臣妾同在寝殿,依照女儿这两日来的细心观察,楚颢做事果如传言那般,心如三岁稚童,只是这些个日子薛嫣然委实不安分。”
说罢,苏洛翎将她所见到楚颢和薛嫣然同在冷宫屋顶上那些事,以及月华宫洒扫太监突然死在她玉宸宫外的事,详详细细说给了苏守铭听。
听罢后,苏守铭沉思了片刻,嘱道:“如此看来,薛嫣然身边定有会武之人,皇后还需暗中查一查,究竟是何人!”
苏洛翎赞同道:“女儿也是如此认为,想必是薛嫣然见陛下今夜先来玉宸宫,故而心生嫉妒。”
苏守铭眸色微沉道:“这后宫向来是尔虞我诈,你若想坐稳着后宫最高的位置,便要时刻谨慎,不仅是楚颢和薛嫣然,尤其是太后,太后能在先皇后眼皮子底下,生下二皇子楚颢,又能安然在后宫度过二十载,更甚的是,太后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从冷宫,活着走出来的人,其心机和手段,无需为父言明了吧?”
苏洛翎是个极聪明之人,登时便领悟应了一声。
苏守铭捋了捋黑须,问道:“不过花语的事,皇后如何看?”
这话正巧问到了苏洛翎的心里,苏洛翎立刻道:“女儿心中疑有二,一则是,陛下为何突然提出让花语入宫?二则是,父亲为何会同意花语入宫呢?”
苏守铭喝下一口茶后,答道:“眼下朝中大局不稳,为父不好明目张胆杀了花语,若花语入宫,便是进了牢笼之中,花语的命便握在皇后的手中,想杀她,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其实,都无需皇后费力,皇后暗中操控薛嫣然那颗最有力的棋子,即可。”
闻言,苏洛翎登时领悟于心,一点头道:“父亲所说,正合女儿之意。”
“咚咚咚……”殿门外响起了三下极轻的敲门声,随后便传来了绯烟的声音:“皇后娘娘,奴婢有事禀报。”
苏洛翎肃声道:“进来吧。”
绯烟入了殿,关好殿门,行礼道:“方才奴婢派人去逸尘宫打探,听闻贤妃娘娘今夜似乎颇为高兴,正在殿中起舞,碎瑶为其奏乐。”
苏洛翎眸色立时凝了一层寒冰,摆手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绯烟离开后,苏守铭沉笑了一声,随即道:“看来今夜之事,十有**就是薛嫣然所为,这薛腾掌管禁卫军多年,看来老夫得命褚邶清理一些臭鱼烂虾了,不过,也不排除薛嫣然身边有会武之人,皇后也要命人暗中查上一查,更为稳妥。”
苏洛翎应了一声,捏在被角上的手指用力抓了一下。
苏守铭又道:“为父让皇后坐上这后宫之主,如何坐稳,如何操控人心,皇后该将苦学多年的空谈化为实用才好。”
苏守铭思及皇后苏洛翎刚入宫,顿了顿,缓声道:“稍后为父先送十名贴身侍卫来保护皇后,皇后无需担惊受怕,褚邶毕竟是你表哥,若有事,你大可随时命他去做就是了。明日为父再为你寻一名得力的总管太监,以现在的局势,薛嫣然也不敢冒然伤及皇后,毕竟薛腾眼下的这个将军,不过是个空头衔罢了。”
闻言,苏洛翎便知她的猜测果然没错,想必薛腾也不敢将先太子楚烨和花崇睿的兵将皆斩杀了,若是只杀两三个将领来以儆效尤,恐剩下的兵将会对薛腾将更加排斥。
苏守铭又叮嘱了几句才放心离去,留下苏洛翎是气怒不已,竟一夜未合眼,连日来的劳累,加上受了惊吓,又难平心中的怒火,天还未亮时,苏洛翎浑身滚烫,头痛欲裂,唤了绯烟,命院中留守的御医为其诊治。
这一夜,楚颢在偏殿睡得极好,天一亮,楚颢伸了个懒腰,一侧首,瞧见床榻旁,守护其侧的林升,尚未醒来。
楚颢在林升额间轻拍了一下,笑得颇为悦色,见林升睁开了眼,用唇语道:“昨夜闹鬼之事,做得不错。”
林升嘿嘿一笑,用唇语回道:“别的还好,让院中的树使劲摇摆,有些个费劲,断了好几根晶线,昨夜无风,若是有风,恐怕会更逼真呢。”
楚颢站起身,用唇语吩咐道:“今日有两件大事需要你速速去办。”
林升敛起眉目间的笑意,用唇语道:“陛下吩咐就是。”
楚颢极为正色地用唇语命道:“第一件,将准备好的物资尽快送到冷宫给郇红。第二件,苏守铭那只老狐狸对朕起了疑心,你亲自去趟花府,看看花府的情况,天黑之前将花语接入宫中,安置在宁栖宫。”
林升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楚颢的眸中闪过了一个个画面。
那是他六岁时,以偷鸟蛋为由,爬上了树,偷看太傅教习先太子楚烨武功,由于他一时没安耐住,在树上按照太傅所教的试了一遍,竟意外的从树上掉了下来,他习惯性地哀嚎了起来,一个英姿飒飒的小女孩走了过来,手持着一柄银光烁烁的剑,半躬身问道:“你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