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实巴交、极其和蔼的绮秀,在知晓有人伤到陛下时,什么老实,什么和蔼,早没了踪影,那眼神,真真是恨不得将伤害陛下之人抽骨剥皮,方能消气。
昨日皇后苏洛翎和贤妃薛嫣然都各自派了刺客去杀花语,她们二人在殿中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所派之人回来,临到天亮时,二人派人前去冷宫一探究竟,这才知晓她们所派的人,死在了冷宫外。
二人心下生疑,便速速命人去查,一查才知,竟是她们派的人,不明对方身份,打了起来。
苏守铭刚给皇后苏洛翎派了十名暗卫,原意是保护苏洛翎的,怎知,这一夜却死了大半的暗卫,苏洛翎心中自是气愤不已,还不得不命禁卫军统领褚邶,将冷宫附近的尸体,在天亮前处理了个干净。
而,贤妃薛嫣然更是恼怒的心肝脾胃肾都疼。
她听闻她父亲薛腾去了兵营,已是两三日未曾回府,便命碎瑶偷偷去薛府调来了几名暗卫,又将魅影神射也带入宫中去杀了花语。
可谁知,没将花语杀死,魅影神射却不见了踪影。
想到,花语还活着,苏洛翎和薛嫣然的心中,更是难以疏解恨意和愤怒,眼底皆如寒冬腊月袭过的一阵寒风般,一闪即逝。
苏洛翎十分沉稳的端坐在宽椅中,眼角的余光瞥了薛嫣然一眼。
薛嫣然假作全然不知昨夜的事,手指捏着桃红色的丝帕紧了紧。
思及魅影神射甚得她父亲薛腾的重视,薛嫣然不知该如何向她父亲薛腾交代魅影神射的事,心中忐忑不安,她只觉得愤怒和烦躁搅得心绪如海浪般翻滚。
薛嫣然此刻恨不得冲进冷宫,亲手杀了花语,消解心头的气燥。
薛嫣然在心中暗道:花语啊,花语,你还真是命大……
楚颢听绮秀絮叨了几句,神色略显不耐烦,拨开挡在他身前的绮秀,走到寝殿门前正姿而站的宫女面前。
楚颢从其中一名宫女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一盘糕点,叫喊道:“这盘是朕的,谁也休想抢。”
楚颢好似饿狼吞食一般,将整整一块糕点塞进了口中,以至于双颊被撑得圆鼓鼓的。
绮秀见状,顿失怒色,忙是斟了一杯茶,“陛下,没人同你抢,慢些着吃,若是爱吃,小厨房还有好些呢,若是不够吃,老奴命她们再做就是了。”
楚颢连连点头,接过茶盏,饮下一大口,才道:“乳母再给朕拿盏茶,噎死朕了。”
“陛下也该懂些个规矩,什么生啊死啊的,这般的吃相,岂非让人笑话?”太后戚岚愠怒道。
楚颢状似不解地一挑眉,奶声奶气地道:“这殿内又没外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吃个糕点罢了,要什么规矩啊?”
绮秀劝道:“太后凤体尚且未能痊愈,莫要动气,陛下不是还小吗?”
太后戚岚道:“还小?他现在是安国的皇帝,又有贤德礼孝的皇后和娇艳无双的贤妃在侧。”
太后哼了一声,狠瞪了绮秀一眼,埋怨道:“就是你这些年惯着他,惯得他一点规矩都没有。”
皇后苏洛翎和贤妃薛嫣然怎会想到,绮秀那般放肆,太后都没有训斥,陛下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太后如此恼怒。
二人在心中细细思及陛下之言,恍然明白,太后恼怒,并非是陛下不懂规矩,而是陛下提及了“死”这个字。
故而,皇后苏洛翎和贤妃薛嫣然登时站起了身。
二人与太后戚岚并不相熟,不知太后戚岚的心性,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好纷纷垂首不语,静观其变。
怎料,楚颢走到太后戚岚的床榻边,将手中的栗子酥放在太后戚岚的唇前,奶声奶气地道:“母后尝尝,这栗子酥当真是很好吃的,往昔颢儿想吃,却也难得能吃上一口呢。”
话音一落,太后戚岚面容间的怒气,瞬间一消而散,抬手抚着陛下楚颢的脸颊,眼眶蓄满了泪水,温柔和蔼到了极致,“皇儿既然爱吃,那就吃吧。”
说着,太后戚岚咬下一小口,赞道:“味道的确不错!”
楚颢笑着一搂太后戚岚的脖颈,撒娇道:“母后以后不要凶朕了,好不好啊?”
太后戚岚沉默了片刻,一双凤目满是愧疚和自责之色,轻叹道:“哎……往昔也是哀家亏欠了皇儿,好吧!哀家今后再也不凶皇儿了,只要皇儿高兴便好。”
说罢,太后戚岚抬起一指在楚颢的额间轻点了一下,宠溺地笑道:“这下皇儿总该满意了吧?”
声落,皇后苏洛翎和贤妃薛嫣然诧色地一抬头,方才太后还怒色的斥责陛下,怎么陛下就说了两句话,就能让太后戚岚立时将怒责,转变成了放纵宠溺的态度呢?
她们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太后的情绪,转变得是如此之快,她们竟是一时,难以融入这对奇葩母子相处的方式里,斟酌了小半晌,也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
皇后苏洛翎和贤妃薛嫣然皆用眼角的余光,速度极快的瞅了太后一眼,同时在心中暗自问道:“太后到底有没有主见啊?”
皇后苏洛翎在心中沉叹,她总算知道楚颢为何会被人称为:脑识有缺、耳识不健、心识如童、胆识奇低的皇子了,这与太后和绮秀姑姑如此的溺爱,实难脱开干系,说不准陛下楚颢还有些遗传太后的性子,只不过陛下楚颢过于严重些罢了。
苏洛翎此刻心里暗想,若她日后诞下皇子或者皇女,还是少带来月华宫为好,省得被太后戚岚和绮秀姑姑宠坏。
而薛嫣然倒是没想到此处,她反倒觉得日后若得了陛下楚颢的真心宠爱,那么,太后和绮秀姑姑也势必会对她极好的。
太后戚岚摆出一副慈悲心肠地说道:“哀家这副病躯也不好打打杀杀的,若见了血光,恐上天怪罪,既然那花语被陛下打入了冷宫,无吃无喝,让她自生自灭便是了。再者,因果轮回,哀家可不想手中沾染人命官司,若因此给子嗣造成无妄之灾,岂非因小失大了?”
绮秀会意地道:“是,老奴遵命,太后慈悲善良,自有上天护佑。至于那花语嘛,没吃没喝的,恐也在冷宫活不了几天。”
太后说这番话,是故意说给皇后苏洛翎和贤妃薛嫣然的,她明白,眼下这一后一妃对谁能先诞下皇长子,是她们二人心中最惦记的事。
毕竟牵扯到日后继承帝位,入宫的女子,最大的期望,莫过于自己的皇儿能继承帝位。
太后的话,到底让皇后苏洛翎眼底闪过一丝动容,而薛嫣然却根本未听入心里。
薛嫣然手里的人命,十根手指早已数不清了,她从不信鬼神邪说,她更信她自己手中都能掌握什么。
有时,人往往会在平坦的道路上,顺利奔跑前行,却在岔口停住了脚步,不知该作何选择,一道是生门,可一飞冲天,一道是死门,无论再如何努力,最终的结果都好不了。
太后戚岚深知,眼前这一后一妃便是选择了那道死门,既然她们选择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自然会迷了双眼,而太后和楚颢的这场戏,不过是推波助澜的一个小计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