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熔金,缓缓沉入大炎帝都那连绵无尽的宫阙飞檐之后,将最后一点炽烈余温,泼洒在冰冷的琉璃瓦与汉白玉栏杆上。?完¨夲!鰰¨占/ !追/最¨辛`蟑/踕.白日里煊赫威严的龙蟠宫阙,此刻被镀上一层近乎悲壮的辉煌,阴影在廊柱间急速拉长、蔓延,如同某种无声滋长的黑暗。
宫城深处,一方被重重高墙围起的演武场却全然不受这暮色侵染。巨大的鲛珠嵌在穹顶,将惨白的光泼洒下来,照得中央玄铁浇铸的平台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冷却后特有的铁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皮肤微微刺痛的灼热。
平台之上,孙昭阳半跪着。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绯红劲装,金线在袖口与领缘勾勒出简约而凌厉的凤翎纹,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段天鹅般优美又充满力量的颈项。此刻,她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臂弯间那件奇异的造物上。
那并非寻常的弩。它更像一头蛰伏的、拥有流畅金属骨骼的凶禽。主体是某种深沉如墨的奇异金属,其上却流淌着暗金色的、如同活物脉络般的纹路。弩臂修长而充满张力,弓弦紧绷,闪烁着非金非丝的幽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弩身前端,那里并非箭槽,而是一个缓缓旋转、内里仿佛蕴藏着熔岩的核心晶石,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橘红光芒。
这便是她的心血,“凤凰喙”。
四周,十数个精铁铸就的假人靶子,早已不成形状。有的被熔穿出巨大的空洞,边缘金属呈流淌后又凝固的诡异形态;有的则被纯粹的冲击力撕扯得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仅存的几个完好的假人,身上也布满了深陷的凹坑与焦黑的灼痕。
孙昭阳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紧抿的唇角滑落。她白皙的手指稳定如磐石,搭在扳机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总是盛着飞扬神采的丹凤眼,此刻沉静如深潭,瞳孔深处倒映着“凤凰喙”核心晶石那不安分的、跳跃的橘红光焰。
每一次激发,都伴随着一声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低啸。空气仿佛被无形巨锤砸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红光柱,裹挟着毁灭性的高温与冲击,瞬间撕裂空间,狠狠撞在远处的玄铁靶子上。坚硬的玄铁如同投入熔炉的蜡块,发出“滋啦”的哀鸣,瞬间软化、熔穿,留下一个边缘赤红流淌、中心空洞的恐怖创口。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金属蒸汽扑面而来,吹拂起她额前的碎发。
“成了!”孙昭阳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在空旷的演武场激起轻微的回音。她随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绯红的衣袖在惨白的光下划过一道亮色,脸上绽开一个纯粹的、属于创造者的笑容,灿若朝阳,瞬间驱散了这钢铁囚笼的冰冷。她低头,爱惜地抚摸着“凤凰喙”温热的金属弩身,那暗金脉络似乎在她指尖下微微搏动,如同拥有生命。
“威力……尚可。”一个苍老干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
孙昭阳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她缓缓转过身。
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父皇身边形影不离的老宦官,姓陈,没人记得他的名字,都只称一声“陈公公”。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宫监服,像一截枯朽的木头,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眼皮耷拉着,浑浊的眼珠深陷在眼窝里,偶尔开合间,泄出一点让人极不舒服的、毫无生气的精光。他枯瘦如柴的双手笼在袖中,袖口露出一段青筋虬结、肤色蜡黄的手腕。
“尚可?”孙昭阳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惯有的骄纵和一丝被轻视的恼怒,“陈公公,这‘尚可’二字,是替谁说的?”
老宦官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玄铁假人,最后落在那兀自散发着高温熔融气息的创口上,停留片刻。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死物,而非足以让任何武者胆寒的杀戮利器。
“公主殿下,莫要忘了明日吉时。”陈公公的声音依旧干涩平板,毫无起伏,如同在宣读一段无关紧要的公文,“陛下赐婚,许配与镇北王世子萧景琰,此乃天大恩典。殿下还是早些安歇,养足精神为是。这等……奇技淫巧,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莫要因此误了正事,惹陛下不快。”他微微欠身,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随即无声无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股无名火“腾”地在孙昭阳胸中烧起。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她为了这“凤凰喙”,耗费了多少心血,翻阅了多少失传的机关图谱,熔炼了多少珍稀材料!明日?那个她只在大宴上远远瞥过一眼、据说冷得像块北疆寒铁的萧景琰?父皇一道旨意,她就要像一个精美的礼物,被打包送往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她猛地攥紧了“凤凰喙”冰冷的金属握柄,指节咯咯作响。那橘红色的核心晶石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火,光芒猛地炽盛了一瞬,发出低沉的嗡鸣。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无形牢笼锁住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猛地一跺脚,转身便走,绯红的衣袂在惨白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她需要一个出口,需要一点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空气!
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演武场那令人烦躁的鲛珠光芒和铁腥气。宫城甬道幽深漫长,两侧高耸的宫墙在暮色四合中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两堵巨大的、沉默的墓碑。她脚步急促,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昭阳殿,离那些令人作呕的联姻安排远一点。
甬道寂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靴子敲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单调地回响。忽然,一阵极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交谈声,如同鬼魅的私语,从前方一处废弃宫苑的拐角阴影里飘了出来。
“……今日份的‘精元引’,已尽数纳入‘归元鼎’……”
“……陛下龙体……可还安泰?那‘源种’……”
“……放心……九大宗门供奉的‘源种’精纯……足够支撑……只是那些贱民……还需加大……”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和贪婪,断断续续,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孙昭阳的耳膜!
精元引?归元鼎?源种?贱民?支撑?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寒冰,砸在她的心上!她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脚步死死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股冰冷的寒意,比北疆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沿着她的脊椎急速攀升,冻得她牙齿都忍不住微微打颤。
父皇?那些……被强行征召去修建帝陵、开凿运河、最终“意外”身亡的役夫?那些被课以重税、年年岁岁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边陲流民?那些在“神恩大祭”后莫名变得痴傻呆滞、形容枯槁的虔诚信徒?
一个可怕的、足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黑暗漩涡,在她脑海中轰然成型!那些被史官轻描淡写记录为“天灾”、“劳疾”、“心魔反噬”的累累白骨,此刻都仿佛在阴影中无声地哀嚎!
她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宫墙,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强迫自己,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将头极其缓慢地、一丝一丝地探出拐角。
就在前方那废弃宫苑荒芜庭院的一角,借着几株枯死古木虬枝的遮挡,她看到了!
三个人影。
一个,赫然是刚刚才在演武场见过的老宦官陈公公!他那枯槁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阴森。他微微佝偻着背,双手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物件。
那物件约莫一尺来高,通体呈现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沉青铜色,形状……像一口微缩的、造型极其古拙的三足圆鼎!鼎身上布满扭曲的、非金非石的符文,在暮色中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幽绿磷光。鼎口没有盖子,一团浓稠得如同活物般的、不断翻滚变幻的暗红色雾气,正在鼎口上方尺许处缓缓盘旋、凝聚。那雾气每一次翻涌,都隐隐透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
鼎口下方,一缕缕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白色气流,正从四面八方,从宫墙之外更广阔的帝都方向,丝丝缕缕地被强行抽取、牵引过来,源源不断地汇入那团翻滚的暗红雾气之中!
孙昭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认得那种淡白气流!那是……生命的气息!是无数生灵赖以生存的根本——生命精元!它们被强行从活人身上剥离、抽取!而汇聚的终点,就是那口邪异的“归元鼎”!
陈公公对面,站着两个穿着深青色道袍、袖口绣着金色云纹的老者。他们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锐利,带着一种超脱凡俗的冷漠,贪婪地注视着那口归元鼎和鼎上翻滚的血雾。其中一个老者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点微弱的白光,正小心翼翼地探向鼎口上方的血雾,似乎在检查其精纯程度。另一个则低声与陈公公交谈着什么,嘴唇无声地翕动。
“陛下……龙体关乎国本……九宗‘源种’……不可或缺……”断断续续的话语再次飘来,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孙昭阳的神经。
九宗!源种!
孙昭阳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支撑她世界的巨柱轰然崩塌!九大宗门!那些高高在上、受万民敬仰、被视为帝国基石与守护神的仙道巨擘!他们……他们供奉的所谓“源种”,竟然也是……也是这种以万民精元炼化的邪物?他们与这窃取精元、延续帝命的肮脏交易,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碎石!
“咔嚓!”
一声在死寂中显得无比刺耳的轻响!
庭院中的三人,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三道冰冷、锐利、带着浓重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向孙昭阳藏身的拐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谁在那里?!”陈公公那干涩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充满戾气!他枯瘦的手猛地一合,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归元鼎瞬间被一团浓重的黑雾包裹,消失在他宽大的袍袖之中。¨暁^税*宅. /已¢发′布?醉~欣/璋.洁~那两个九宗老者更是眼神一厉,周身瞬间腾起一层肉眼可见的、蕴含着恐怖威压的灵力波动,牢牢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逃!
孙昭阳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至亲背叛、被整个世界欺骗的冰冷绝望和熊熊燃烧的愤怒!
她没有任何犹豫!
身体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猛然释放!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求生的本能和对那口邪鼎、对那三道目光刻骨铭心的恐惧驱使着她!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凤凰喙!”她心中狂吼,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甩!那沉重的机关弩在她手中轻若无物,弩口瞬间锁定了身后庭院的方向!核心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橘红光芒,将幽暗的甬道映得一片血红!
没有瞄准,没有蓄力!纯粹是倾尽所有力量、灌注着无边恐惧与愤怒的爆发!
“轰——!!!”
一声远比在演武场中恐怖十倍的巨响在狭窄的甬道内炸开!赤红的光柱不再是凝练的射线,而是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咆哮,瞬间吞噬了她身后的甬道!空气被极度压缩、加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砖石、廊柱、宫墙,在接触到光柱的瞬间直接汽化!刺目的光芒和狂暴的冲击波将整条甬道彻底淹没!
孙昭阳被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推向前方,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后背!她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上口腔,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她借着这股狂暴的推力,像一颗燃烧的流星,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着宫城守卫相对薄弱、通往宫外禁苑的“朱雀偏门”方向亡命飞掠!
身后,是砖石崩塌、烈焰升腾、以及一声凄厉怨毒到极点的尖啸:“拦住她!昭阳公主谋逆弑君!格杀勿论——!!!”
陈公公那变了调的、如同夜枭啼哭的声音,裹挟着滔天的杀意,穿透了爆炸的轰鸣,瞬间传遍了整个宫禁!一道道强大的气息,如同被惊醒的凶兽,从皇宫各处冲天而起!
赤红的火光照亮了孙昭阳惨白如纸的脸颊,也映亮了她眼中燃烧的、不屈的火焰。谋逆?弑君?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欲加之罪!
她紧咬着牙关,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脚下不敢有丝毫停顿,将“凤凰喙”死死抱在怀中,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成了此刻唯一的支撑。绯红的身影在崩塌的宫阙与升腾的烈焰中穿梭,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浴火重生的凤凰,朝着未知的、充满杀机的黑暗,一头撞去!
宫阙的崩塌声、火焰的咆哮声、侍卫们惊恐的呼喝与甲胄碰撞的金属锐响,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数道强大而冰冷的神念锁定——所有声音交织成一张催命的巨网,兜头罩向亡命飞驰的孙昭阳。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几股气息的逼近,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陈公公那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带着刻骨的怨毒,还有那两个九宗老者灵力运转时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灵压波动,如同沉重的山岳,死死压在她的背心,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朱雀偏门!那两扇厚重的、布满铜钉的朱红大门在黑暗中显露出一线轮廓!那是通往宫外禁苑、也是此刻唯一的生路!
守门的十几名金吾卫显然已被惊动,正慌乱地列阵,长戟如林,闪烁着寒光,试图封堵这唯一的出口。为首的小校脸色煞白,显然认出了冲来的正是最受宠的昭阳公主,但陈公公那“格杀勿论”的尖啸如同魔咒,让他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公主殿下!止步!奉……”小校的呼喊带着颤抖,试图喝止。
“滚开!”孙昭阳眼中血丝密布,根本没有任何废话的余地!求生的本能和对身后追兵的巨大恐惧压倒了一切!她甚至没有减速,在距离门洞还有数丈之遥时,身体猛地一个急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凤凰喙”在她旋身的同时抬起,那橘红色的核心晶石爆发出刺目的厉芒!
“嗡——轰!”
不再是之前那毁灭性的熔岩洪流,这一次,光柱凝练如实质,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门洞上方沉重的横梁与门轴连接处!砖石、木屑、断裂的巨大门栓瞬间在狂暴的能量中化为齑粉!
“轰隆隆——!”
失去了支撑的两扇巨大朱门,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朽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向内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
“冲出去!”孙昭阳嘶声厉喝,不知是在命令谁,还是在给自己打气。她身影没有丝毫停顿,紧贴着倒塌的大门边缘,如同一道绯红的闪电,从烟尘弥漫的破口处激射而出!冰冷的、带着宫外自由气息的夜风猛地灌入她的口鼻,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战栗。
“追!别让她跑了!”陈公公那扭曲的尖啸紧追而至,如同索命的鬼嚎。数道身影裹挟着强大的灵力波动,紧随孙昭阳之后,冲破烟尘,扑向宫外!
禁苑广阔,古木参天。脱离了宫墙的束缚,孙昭阳的速度骤然提升,将轻身功法催动到极致。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刮得脸颊生疼。身后的追兵如同附骨之疽,距离并未拉开,反而越来越近!特别是那两个九宗老者,御风而行,速度远超寻常武者!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一声冷硬的断喝如同惊雷,自前方密林中炸响!
话音未落,前方原本寂静的林地陡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一张巨大无比、由纯粹灵力构成的银色光网,毫无征兆地从地面升腾而起,瞬间笼罩了孙昭阳前方数十丈的范围!光网上符文流转,散发出强烈的禁锢之力,空气都变得粘稠如胶!
陷阱!是九宗的手段!
孙昭阳瞳孔骤缩!前路被封死!她猛地一咬牙,身体在高速前冲中硬生生拧转方向,试图向侧翼突破!
就在她转向的刹那!
“嗤!嗤!嗤!”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幕!三道乌光,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呈品字形,无声无息却又狠辣刁钻地封锁了她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直取她的后心、脖颈和持弩的右臂!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她旧力刚尽、新力未生、心神被前方灵网牵制的瞬间!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孙昭阳甚至能感觉到那乌光所携带的、刺透骨髓的阴寒杀意!
千钧一发!
“凤凰喙!”她心中狂吼,身体强行在半空中做出一个近乎扭曲的规避动作,同时,右手臂猛地向后反抡!
“嗡——!”
橘红色的光芒再次爆发!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轰击,而是以“凤凰喙”的弩身为核心,瞬间撑开了一面凝实如赤红琉璃的弧形光盾!光盾上烈焰纹路流转不息,散发出灼热的高温!
“铛!铛!铛!”
三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金铁交鸣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响!三道乌光狠狠撞在赤红光盾之上!火星四溅!
光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透过弩身传来!孙昭阳如遭雷击,右臂剧痛欲折,半边身体瞬间麻痹!她再也无法维持身形,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砸向地面!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狂喷而出,在惨淡的月光下洒落点点猩红。
她重重摔落在冰冷的泥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止住身形。尘土沾满了她绯红的劲装,嘴角鲜血淋漓,右臂软软垂下,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凤凰喙”光芒黯淡,核心晶石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脚步声,沉稳而带着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自身后响起。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拄着弩身,喘息着,回头望去。
月光穿透稀疏的树冠,斑驳地洒落。
追兵已至。
陈公公站在外围,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怨毒和一丝……终于得手的残忍快意。
两个九宗老者一左一右悬浮于半空,周身灵力流转,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d~1\k!a*n¨s-h-u¢.¨c′o?m/他们的目光冰冷,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
而在他们前方,距离孙昭阳不过十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姿挺拔如青松,穿着一身玄底金边的轻甲,甲叶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面容极其英俊,轮廓分明如同刀削斧凿,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看不到丝毫属于人的温度,只有一片冻结万载的寒冰,和一种审视猎物的、纯粹的冷酷与漠然。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深黑,气息内敛,却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
镇北王世子,萧景琰。
那个她明日就要被迫下嫁的男人。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三枚击溃了“凤凰喙”光盾、此刻正静静悬浮在他掌心上方寸许处的乌梭,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缓缓旋转着,梭尖吞吐着一点幽冷的寒芒,牢牢锁定着地上重伤的少女。那寒芒,比这北地的夜风更刺骨。
“昭阳公主,”萧景琰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毫无波澜,却字字如冰锥刺入骨髓,“私携禁器,擅闯禁地,毁坏宫门,意图谋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嘴角的血迹和无法动弹的右臂,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宣判,“陛下口谕,就地格杀。”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掌心那三枚乌梭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幽光暴涨!化作三道撕裂夜空的死亡射线,带着无坚不摧的毁灭气息,朝着孙昭阳的头颅、心脏和仅存的左臂,暴射而至!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死亡的阴影瞬间吞噬了一切感官!孙昭阳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乌梭尖端旋转撕裂空气的轨迹!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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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被濒死绝境彻底点燃的、从未有过的狂暴力量,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在她破碎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滔天愤怒的尖啸,从孙昭阳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仿佛要撕裂她的声带,撕裂这禁锢她的一切!
就在那三枚索命乌梭即将洞穿她身体的刹那!
以她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猛地向四面八方炸开!空气发出被极度高温扭曲的呻吟!她身下的枯草、泥土瞬间化为焦炭!
紧接着,是光!
比最炽烈的太阳还要耀眼!比最纯净的熔岩还要灼目!纯粹到极致的金色火焰,毫无征兆地、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狂涌而出!
那不是凡火!那火焰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尊贵气息,带着焚尽八荒、净化万物的意志!火焰升腾,瞬间在她身后凝聚成形——
一只庞大到遮蔽了头顶星月的、纯粹由金色烈焰构成的凤凰虚影!它高昂着头颅,姿态神圣而威严,每一根翎羽都清晰可见,由最纯粹、最暴烈的火焰法则构成!那双完全由金色烈焰凝聚的眼眸,带着一种漠视苍生、审判万物的冰冷神性,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