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是月蚀的国度。!精\武-小!说*王~ ′首?发\在人类喧嚣的城池之下,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与深不见底的裂隙里,流淌着另一个世界——幽墟。这里没有煌煌日光,唯有永恒的幽蓝与深紫交织的暗芒,如同凝固的远古星尘,在虚空中无声燃烧。空气粘稠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的腥气,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古老腐朽气息。这里是影族的家园,一个被现实维度遗忘、扭曲的夹缝之地。
月蚀就诞生于此,在幽墟最深处、被称为“永寂渊薮”的绝地。她睁开眼时,所见便是这亘古不变的幽暗。没有温情的怀抱,没有轻柔的摇篮曲,只有冰冷的石台和环绕四周、如同鬼魅般沉默的影族长老。他们枯槁的手指点在她幼小的额心,带着刺骨的寒意,将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粗暴地烙入意识:金戈铁马的撞击、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目的烈焰……以及一个温柔却模糊到极致的女子轮廓,在烈焰与血光中消散,只留下一声穿透灵魂的呼唤。
“记住这痛楚,记住这仇恨,月蚀。”长老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骨头,“人类,是我们的死敌。你的存在,便是为了复仇。”
复仇。这个词成了她幼小心灵上最早刻下的烙印,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图腾。她不再有名字,她只是“月蚀”,幽墟最锋利的武器胚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寂渊薮的黑暗便是她唯一的导师。她学习如何在绝对的死寂中移动,如何将自己的形体融入最稀薄的阴影,如何操纵那些冰冷、粘稠、仿佛拥有自己意志的暗影能量。她挥舞着长老赐予的影刃——那并非实体金属,而是由纯粹幽影凝聚、淬炼而成的虚态兵器,每一次挥动都无声无息,却能轻易撕裂最坚韧的影兽甲壳。她的身躯在严苛到近乎酷刑的训练中被打磨得柔韧而充满爆发力,每一次跳跃都如幽灵掠过深渊,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得如同尺量。长老们浑浊的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满意与忌惮的光芒。
“蚀光之症……在她身上显现得越来越明显了。”一次训练后的评估,最年长的大长老枯指摩挲着下颌,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
另一位长老发出沙哑的轻哼:“无妨。只要她的刀,还指向人类的心脏,这病症便是淬炼她锋芒的火焰。”
蚀光之症——幽墟的诅咒。影族子民一旦被过于强烈的现实维度光线照射,躯体便会如冰雪般消融,灵魂亦会承受焚心蚀骨般的剧痛,最终在极致的光明中化作虚无的尘埃。月蚀对此深有体会。幼时一次失误,她手臂不慎暴露在渊薮边缘一处微弱的、来自现实维度的漏光下。那并非多么强烈的光,仅仅是一缕穿过遥远地层罅隙的、早已衰竭殆尽的夕阳光斑。然而,就在那光芒触及皮肤的瞬间,难以想象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她!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又似无形的火焰由内而外地焚烧着她的血肉与神经。那感觉,如同整个存在都在被强行撕裂、溶解。她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幼兽濒死般的嗬嗬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那缕微弱的光线,在她眼中比最恐怖的深渊巨兽还要狰狞千万倍。
自那次之后,对光的恐惧如同附骨之疽,深深刻入她的本能。每一次任务需要短暂暴露在现实世界的月光或灯火下,她都如同在刀尖上起舞,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极致。那深入骨髓的痛楚记忆,便是幽墟赐予她的最沉重的枷锁。
直到今夜。任务卷轴在她面前展开,由最纯粹的幽影能量构成,冰冷的字迹悬浮其上,每一个笔画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目标:人族王朝,天启帝。地点:承天宫。时限:朔月之刻前。”
朔月,无月之夜,是幽墟力量投射至现实维度最顺畅、对影族伤害最小的时刻。卷轴下方,浮现出承天宫的详细结构图,纤毫毕现,甚至标注了守卫轮换的精确间隙和能量屏障的薄弱节点。这是一份倾尽幽墟情报力量所绘制的绝密图纸,其价值足以在人类世界掀起腥风血雨。
月蚀的目光落在卷轴末端那个代表最高指令的、由三道扭曲利刃构成的烙印上。那是来自幽墟最核心、最神秘的声音——影尊的意志。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有冰冷的命令。她的指尖拂过那烙印,一股熟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服从感汹涌而起,瞬间压下了所有可能的疑问。她的使命,便是执行。
没有言语,没有仪式。月蚀的身影在原地如同墨汁滴入深水,无声无息地淡去、消散,彻底融入了渊薮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里。下一瞬,幽墟与人间界那无形的、充满扭曲斥力的“界膜”在她面前被强行撕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杂着尘土、草木、还有人间烟火气的风猛地灌入这永恒的幽暗。月蚀没有犹豫,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淡薄流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入那缝隙之中。
!现实维度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她灵魂深处本能排斥的“鲜活”感。即便是在无月的深夜,那种无处不在的、与幽墟截然不同的维度法则,也让她体内的暗影之力微微躁动,蚀光之症带来的隐痛在皮肤下蠢蠢欲动。她强忍着不适,遵循着卷轴地图的指引,在人类帝都——天启城那巨大无朋的阴影迷宫中急速穿行。
高耸的城墙对她而言如同虚设,守卫森严的宫门形同虚设。她的身体时而融入飞檐斗拱投下的狭长暗影,时而化作一缕微风掠过巡逻甲士的盔甲缝隙,时而在琉璃瓦的轻微反光中折射、跳跃。承天宫,这座象征着人族最高权力、布满了强大符文禁制和精锐守卫的庞大宫殿群,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一个布满细微孔隙的蜂巢。她精确地计算着每一处禁制的能量波动周期,利用守卫视线交接的刹那空白,在死亡的刀锋上无声潜行。每一步都踩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里,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令人窒息。
终于,她抵达了目标的核心——天启帝的寝宫。厚重的金丝楠木殿门紧闭,门前立着两尊如同铁铸般的金甲力士,身上隐晦的法力波动昭示着他们绝非寻常武夫。寝宫周围,无形的能量场如同水波般荡漾,散发出强大的排斥力。
月蚀潜伏在殿外一根巨大蟠龙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耐心地等待着。她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连呼吸都近乎停滞。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的灯火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摇曳的光斑。那光芒让她体内的隐痛加剧,但她纹丝不动。终于,殿内传出低沉的吩咐声,守卫的轮换开始了。就在两班守卫交接、精神最为松懈的瞬间,寝宫侧翼一扇不起眼的、用于通风的雕花小窗,其窗棂上某个极其细微的符文节点,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能量流转出现了一个理论上不可能存在、却被幽墟智者精准预测到的“罅隙”。
就是此刻!
月蚀的身影骤然从阴影中“流”出,速度快到超越肉眼捕捉的极限。她并非撞向那扇小窗,而是整个人化作一道比夜色更浓、更纯粹的影流,顺着那符文罅隙的细微缝隙,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去。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没有引起任何能量警报的波动,甚至连一丝气流都未曾扰动。
寝殿内部灯火通明,巨大的蟠龙烛台燃烧着昂贵的鲸脂,散发出柔和却明亮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沉郁的气息,混合着一种药石和衰老交织的复杂味道。巨大的龙床被层层明黄色的幔帐遮掩着,隐约可见一个侧卧的身影,胸膛随着略显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月蚀的身体甫一在殿内角落的阴影中重新凝聚,蚀光之症带来的灼痛感便如无数细小的毒针,猛地刺向她全身的神经。明亮的光线如同无形的火焰,炙烤着她的皮肤和意识。她强行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腥甜,冰冷的杀意瞬间覆盖了所有痛楚。目标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她的目光锁定那明黄幔帐后的身影,影刃悄然滑入掌心。那柄由纯粹的幽墟暗影凝聚而成的武器,在寝殿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吞噬光线的深黑。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怜悯。月蚀的身影再次消失,化作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闪电,瞬间穿透了层层幔帐!她的动作精准、冷酷、高效到了极致,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本能。
影刃无声无息地递出,带着幽墟的诅咒与绝杀意志,精准无比地刺向床上那衰老身影的心脏位置!
噗嗤!
利刃破开血肉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寝殿内异常清晰。温热的、带着浓郁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涌出,染红了明黄色的锦被。
任务完成。冰冷的确认感在月蚀心头升起。她正要抽刃,手腕却被一只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攥住!那力量之大,远超一个垂死老人应有的程度。
月蚀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天启帝的眼睛。那双曾睥睨天下的眼眸此刻因剧痛而浑浊充血,瞳孔却异常地明亮,死死地盯着她,目光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难以置信、一丝释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
“呃……”天启帝的喉头滚动,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花白的胡须。衫捌墈书徃 芜错内容他死死攥着月蚀的手腕,如同铁箍,指甲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
月蚀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想要挣脱,另一只手已凝聚暗影之力准备格杀。然而,皇帝接下来的动作和话语,却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劈在她的灵魂之上!
皇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头转向龙床后方悬挂着的一幅巨大画像。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画像上,又猛地转回,聚焦在月蚀那双标志性的、一金一银的异色瞳上。
“看……看……”皇帝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像……太像了……她……”
月蚀的视线下意识地顺着皇帝的目光,投向那幅悬挂在御座后方、被烛火映照得无比清晰的巨幅画像。
轰隆——!
仿佛整个幽墟在她脑海中崩塌!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凝固,所有的杀意、任务、蚀骨之痛、甚至她的存在本身,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瞥彻底碾碎!
画像上,是一位身着素雅宫装的女子。她立于一片盛开的梨花树下,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温婉如水,唇边噙着一抹宁静而略带忧伤的笑意。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左眼是深邃的琥珀金,右眼是清澈的琉璃银!金银异色!
月蚀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紧、揉碎!这双眼睛!这张脸!无数次,无数次在她被蚀骨之痛折磨得意识模糊时,在她幽墟冰冷石榻上辗转反侧的梦境深处浮现!那模糊的轮廓,那温柔的低语,那让她在无尽黑暗中唯一感到一丝暖意的幻影……此刻,竟然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出现在她刚刚刺杀的、人族皇帝的寝宫里!成了御座后供奉的画像!
“她……是……”月蚀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她。
天启帝的喘息更加急促,鲜血染红了大片龙袍。他看着月蚀因极度震惊而失色的脸,看着她那双与自己亡妻如出一辙的金银异瞳,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他用尽残存的生命力,将月蚀的手腕攥得更紧,仿佛要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传递给她。
“走……”皇帝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每一个字都浸着血,“快走……孩子……你……你的体内……流淌的……是朕的血脉!是……是朕的……女儿啊!”
“女儿”二字,如同最后一击重锤,狠狠砸在月蚀摇摇欲坠的意识上!她如遭雷殛,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血脉?!女儿?!
影族精心培养的、最致命的武器,竟然流淌着刺杀目标——人族皇帝的血?!她无数次在梦中追寻的、给予她唯一温暖幻影的母亲,竟然是人族皇帝的妃子?!长老灌输的仇恨,幽墟的使命,她二十年来赖以生存的基石,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化作漫天齑粉!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蚀光之症在强烈的情绪冲击下骤然加剧!体内原本温顺流淌的暗影之力此刻如同被点燃的滚油,狂暴地冲撞着四肢百骸!而另一股陌生的、灼热的力量——仿佛源自那画像中女子的血脉——也在这惊天的真相刺激下,从她灵魂最深处猛地苏醒!冰寒的暗影与灼热的血脉之力如同两股决堤的洪流,在她身体内疯狂地撕咬、冲撞!骨骼在呻吟,经脉在扭曲,灵魂仿佛要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
“呃啊……”月蚀痛苦地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甩开皇帝那只已然失去力量、缓缓滑落的手。
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皇帝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生命的气息正急速流逝。他最后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月蚀脸上,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与急迫。
月蚀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如同要将她活活撕裂的巨大痛楚,猛地抽回影刃。温热的血液溅落在她的手背,带来一种诡异的灼烫感。她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那幅让她魂牵梦绕又心胆俱裂的画像,身体的本能已压倒了一切混乱的思绪。
逃!
她如同受伤的幽灵,身影再次化入殿内浓重的阴影角落,不顾一切地催动暗影之力。这一次的穿梭带着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痛苦,蚀光之症在体内两股力量的疯狂撕扯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每一次移动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山上碾过。她撞翻了角落一个半人高的青瓷花瓶,碎裂声在死寂的寝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殿外立刻传来守卫急促的呼喝和沉重的脚步声!
“有刺客!护驾!!!”
月蚀不敢有丝毫停留,凭借卷轴地图铭刻在脑海中的路径和本能对阴影的极致掌控,在迷宫般的宫殿群阴影中亡命穿梭。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追捕声浪、兵甲碰撞的铿锵、以及示警法螺尖锐凄厉的长鸣!整个沉睡的皇宫瞬间被惊醒,化作择人而噬的巨兽!
体内的撕扯越来越剧烈,冰与火的冲突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吞噬。她咬紧牙关,腥甜的血液从嘴角渗出。眼前景物因剧痛而扭曲模糊。她只能凭借最后一丝清醒,朝着皇宫最外围、守卫相对薄弱的区域——靠近皇家陵园的方向疾掠。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草木气息和陵园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石雕的苍凉味道扑面而来。月蚀如同一道扭曲的、几乎要溃散的影子,踉跄着从一片高大松柏林投下的浓重阴影中跌出。她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按住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炸开的胸膛,另一只手撑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蚀光之症的灼痛和体内两股力量的疯狂撕咬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夜行衣。
“咳……”她忍不住咳出一小口带着幽蓝光泽的血液,那是暗影之力失控的征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她试图强行压制体内暴动、再次融入阴影的瞬间——
“铮!”
一声清越冰冷、如同龙吟的剑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陵园死寂的空气!
一道凌厉无匹、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森寒剑气,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她的咽喉要害,激射而至!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她之前遭遇的所有宫廷守卫!
月蚀瞳孔骤然收缩!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压过了体内的翻腾剧痛!求生的本能让她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做出了极限反应!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来敌,身体以一个超越常理、几乎折断腰肢的角度猛地向后仰倒!
唰!
冰冷的剑锋带着割裂空气的锐啸,几乎是贴着她扬起的下颌皮肤擦过!一缕被剑气切断的乌黑发丝,无声飘落。
月蚀顺势一个狼狈却迅捷的后翻,拉开距离的同时,身体重新凝聚,手中影刃已然在握,摆出了防御姿态。她这才看清袭击者。
月光(尽管是朔月,天幕并非完全漆黑,仍有微弱的星辉)穿透稀疏的松枝,勾勒出来人的轮廓。
那是一位女子。身着一袭素净如雪、不染纤尘的月白宫装,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拂,宛如月宫仙子谪落凡尘。她的容颜,是月蚀此生仅见的绝色。五官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玉雕,黛眉如远山含烟,琼鼻秀挺,唇色是极淡的樱粉。然而,这张足以令星辰失色的脸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千年玄冰般的寒意。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眸,正冷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与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锁定在月蚀身上。她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在微弱的星光下流转着清冷的光华,剑尖正遥遥指向月蚀的咽喉。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天然威仪和深不可测的修为气息。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了这片陵园的中心,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王朝长公主,云璃。
月蚀的心沉了下去。她认得这张脸。在幽墟的情报里,这位长公主的名字被标以极其危险的朱砂印记。她不仅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更是人族年轻一代中公认的顶尖强者,其修为深不可测,性情更是以冷静果决着称。她怎么会在这里?守陵?还是……早有预料?
“何方妖孽?”云璃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清冷悦耳,却字字带着冻结骨髓的寒意。她的目光扫过月蚀身上残留的、属于皇帝寝宫的细微金线织锦碎片,又落在她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幽暗气息的影刃上,眸中的杀意瞬间暴涨,如同实质的冰风暴!“胆敢行刺圣驾,亵渎皇陵!留下命来!”
最后一个“来”字尚未完全落下,云璃的身影已然动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如同月光流泻般的白色残影!她手中的长剑再次递出,剑势比刚才那一击更加精妙,更加致命!剑尖震颤,瞬间分化出七点寒星,如同北斗坠世,笼罩了月蚀周身所有要害,封死了她一切闪避的空间!剑气森然,尚未及体,月蚀裸露在外的皮肤已感到刺骨的割裂感!
快!太快了!而且这剑法之中,蕴含着一种堂皇正大却又玄奥难测的意境,隐隐引动了周围稀薄的天地元气,形成无形的束缚之力!月蚀体内的力量还在疯狂撕扯,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了一瞬!
嗤啦!
冰冷的剑锋终究还是划破了她的左肩!并非要害,但剧痛和那剑气中蕴含的、仿佛能净化一切阴邪的奇特力量,瞬间如同烙铁般灼入她的伤口!一股与蚀光之症截然不同、却同样带来巨大痛苦的“净化”之力猛地侵入她的经脉,与她体内狂暴的暗影之力激烈冲突!
“唔!”月蚀痛哼一声,伤口处传来诡异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般的“滋滋”声,一缕混合着幽蓝与淡金的烟气从伤口逸出!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动作再次一滞!
云璃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冰封的杀意。EZ小税惘 蕪错内容剑势毫不停留,如同跗骨之蛆,直刺月蚀心口!这一剑,带着必杀的决心!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月蚀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剑尖上流转的、足以轻易摧毁她影族核心的冰冷寒芒!体内两股力量的撕扯在死亡威胁下达到了顶点,剧痛几乎要撕裂她的意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混乱的脑海!皇帝临终前那染血的面容、那声嘶力竭的“女儿”、还有画像中女子温柔的金银异瞳……瞬间交织在一起!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权衡利弊!这是唯一的、可能不是生路的生路!
就在那夺命剑锋距离心口仅有三寸之遥的瞬间,月蚀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云璃意料的动作!
她非但没有后退格挡,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极其冒险,几乎是将自己的心脏主动迎向那冰冷的剑尖!同时,她握着影刃的右手骤然松开,任由那柄幽墟神兵无声地坠落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她的左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目标并非云璃持剑的手腕,而是她握剑那只手的手腕上方三寸——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动作精准、迅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云璃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送死”般的举动,更没料到对方在弃刃的同时竟敢主动近身擒拿!她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剑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就是这亿万分之一刹那的凝滞!
月蚀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稳稳地、死死地扣住了云璃持剑手腕上方三寸的脉门要害!一股精纯而狂暴的暗影之力瞬间透过指尖,如同无数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
云璃手腕猛地一麻,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瞬间沿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她体内的真元本能地剧烈反冲,试图驱散这异种能量。两股力量在她腕脉处猛烈碰撞!
“呃!”云璃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持剑的手不受控制地一颤。那柄秋水般的长剑,剑尖堪堪停在月蚀心口前不到一寸之处!冰冷的剑气甚至刺破了月蚀夜行衣最外层的布料!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月蚀能看到云璃眼中那瞬间掠过的惊怒和难以置信。她甚至能看清对方那长而密的睫毛因剧痛而微微颤抖。月蚀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如同被千刀万剐般的痛苦,以及手腕处传来的、云璃那至阳至纯真元的可怕反噬灼痛,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冰冷的、蕴藏着风暴的寒潭美眸。
她的声音因为剧痛和强行压抑的混乱情绪而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这死寂的陵园夜色:
“公主殿下……留下我的命?”
月蚀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扭曲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她死死盯着云璃那双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睁大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裹挟着血腥气和体内撕裂般的痛苦:
“若我说……您那位刚刚驾崩的父皇……临终前……认了我这个‘女儿’呢?!”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之上最狂暴的劫雷,毫无征兆地劈落在云璃的心湖!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仿佛玉碎冰裂的巨响,打破了皇家陵园死一般的沉寂!
云璃手中那柄凝聚着无上真元、足以斩金断玉的秋水长剑,竟从她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剑身弹跳了几下,清冷的剑光映照着主人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庞。
女儿?
父皇……驾崩?临终……认女?
这几个字眼,每一个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云璃的心窝,再狠狠搅动!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倒流!父皇……驾崩了?那个如山岳般伟岸、如骄阳般照耀着整个王朝的父皇……死了?就在今夜?死在这个……刺客手中?而这个此刻正死死扣着她脉门、满身血腥与黑暗气息的刺客,竟然声称……是父皇临终承认的女儿?!
荒谬!绝顶的荒谬!恶毒的亵渎!
极致的惊骇、滔天的悲痛、被愚弄的狂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云璃所有的冷静与理智。那张足以令星月失色的绝美容颜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凋零的玉兰花瓣。那双曾睥睨天下、清冷如寒潭的眼眸,此刻瞳孔剧烈收缩,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混乱风暴——难以置信、撕心裂肺的痛楚、以及一种被这世间最恶毒谎言刺穿的、深入骨髓的愤怒!
“你……你……”云璃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不再是清冷的珠玉,而是破碎的、带着泣血般颤抖的嘶哑,“妖言惑众!亵渎天威!我……我要将你碎尸万……” “段”字卡在喉咙里,却再也无法吐出。巨大的悲恸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而就在云璃心神失守、长剑坠地的同一刹那,月蚀体内那两股早已濒临极限的、冰火不容的力量,终于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