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日子,终究是浸在蜜糖里的悠闲,却也像指间沙般留不住。?[2?μ8¥看:书ˉ×|网e? ?无?′错@?内\容?\
这一日,温以缇在温家宅院里转的圈数,竟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还多。她自己也觉奇怪,何时竟变得这般恋家,这般牵肠挂肚起来。转遍了各处,终究还是去了三房的院子。孙氏缠绵病榻多年的事,她早有耳闻。昔日那个叉着腰在院子里指桑骂槐、眼高于顶的妇人,如今竟佝偻得像株被霜打坏的枯木,甚至外貌上比三叔温昌茂还苍老了许多。孙氏今年也才三十多岁吧,看上去倒比实际年龄老了足有十岁。孙氏一见到温以缇,枯槁的眼里猛地迸出光来,一把攥住她的手,那力道竟带着股垂死挣扎的狠劲,好像温以缇是她的亲生女儿般亲热。“缇丫头,我的缇丫头啊……”她嗓音嘶哑得像破锣,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你可得为我做主!这温家没一个好人,你三叔他苛待我,还有你那五妹妹,嫁进顾家日子过得猪狗不如,你五弟弟被扔去江南书院,一年到头见不着面……我这屋里,冷得像冰窖,膝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啊!”温以缇静静听着,等她哭嚎得稍歇,才缓缓抽回手,语气平淡:“五妹妹的婚事,当初不是她自己哭着喊着非顾家不嫁么?”她顿了顿,“再说,五弟弟去江南不是他自找的吗,八妹妹不还在您跟前承欢?怎就膝下空虚了?”两句话像两根细针,精准地扎破了孙氏的哭诉。?k*s·y/x\s^w′.*c!o*m_她猛地噎住,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半晌才剧烈地咳嗽起来。可对上温以缇那双清亮却冷冽的眼,她竟半个字的狠话也不敢说。这二姑娘打小就不是好拿捏的,如今更只一眼,就让她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直到温以缇要走时,孙氏才又扑上来,死死扒着她的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缇丫头,好侄女,求你……求你给三婶寻个好大夫吧!”她声音发颤,眼里满是恐惧,“我这病拖了这些年,总不好……我怕啊。”孙氏是怕自己得了绝症,大家都瞒着她!温昌茂巴不得她死了好再娶,她不能死,她死了,孙家就没人了,她的孩子们……温以缇用力挣开她的手,袖口被扯得皱了一角。“我会留意的。”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连头也没回。从三房出来,温以缇又转去了二房。小刘氏一见到她,脸上的笑就像绽开的牡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昨日满月宴上人多眼杂,都没好好跟你说说话。”她拉着温以缇坐下,使唤丫鬟端上一碟碟精致点心,水晶糕透着粉白,桂花糕裹着金屑,“快尝尝,这是后厨新做的,你小时最爱吃的。”两人东拉西扯地聊着,温以缇听着她说话时中气十足的语调,便知二婶如今日子过得顺意。?微^趣?小??说??? ?追}o最?新§?章>节£儿女婚事落定,在温家的腰杆也硬了,连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滋润。聊了约莫半个时辰,温以缇起身告辞。小刘氏也不挽留,只笑着塞给她一个荷包:“这里头是一百两银子,这些年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闯荡,吃的苦定是不少,家里没能多帮衬你,二婶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她又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弯成两道月牙:“我知道你如今不缺这点银子,但这是二婶的心意,你可得拿着。”温以缇有些发愣,她望着小刘氏眼里的真诚,竟恍惚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 往日里二婶虽不算刻薄,却也绝不是这般大方热络的性子,莫不是真像话本里说的,被什么人夺舍了?正怔忡着,小刘氏已不由分说将荷包塞进她怀里,推着她往外走:“快拿着吧,路上仔细些。”温以缇应着走出二房的院门,阳光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这一日的温家,有哭有笑,有怨有喜,倒和从前一样。之后,温以缇和温以柔带着小灵儿和朗哥儿,跟着几个妹妹们玩闹了一会儿。庭院里日光正好,小灵儿的笑声清脆,朗哥偶尔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倒也热闹。途中,温以缇试着同温以萱接触,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这位九妹妹见了她,虽比对其他姐姐客气几分,神色却依旧冷淡,能不说话便不说话,眉眼间总带着几分疏离。温以缇也曾试着提起姚氏,想探探口风。果然,温以萱一听整个人瞬间变了样。方才那副淡淡的疏离感荡然无存,看向温以缇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只被触到逆鳞的小兽。就是这眼神,让温以缇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年兄妹俩定是偷偷和姚氏有过接触的。温以缇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温以柔,后者轻轻点头。想来大姐已明白她的意思,待自己走后,定会把这事告诉母亲。一旁的温以伊却按捺不住了。她性子向来冲,小时候还算乖巧,后来前头几个姐姐或出嫁或离家,她倒显出几分孩子王的泼辣气势来。此时见温以萱这般态度,她忍不住开口:“九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姐姐、大姐姐好不容易回家小住,你摆着这副谁都欠你钱的脸做什么?咱们姐妹什么时候欠过你?有话就说,好好算算,不然,就好好说话。祖父祖母、大伯父大伯母请了教养嬷嬷教你规矩,你就是这么学规矩的?”温以萱冷着脸,语气平淡却带着刺:“六姐姐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我神色一向冷淡,不喜争斗,从前便是如此。怎么,如今大姐姐和二姐姐在这儿,你就越看我不顺眼,觉得我好欺负了?”温以伊气得指着她,满脸通红:“平日里大伯父惯着你还不够?你看看这一下午,大姐姐、二姐姐想跟你说句话,你爱答不理,话里话外尽是阴阳怪气。就连小灵儿想拉你玩,你都把她的手甩开,你怎么做长辈的?还有,别以为我没看见,方才你还瞪了朗哥儿一眼!朗哥儿还小,饿了、尿了、困了都爱哭,大姐姐常要哄着他。你一个做姨母的,就这般没耐心?不想待可以回屋去,没人请你,是你自己非要在这儿看着。”她喘了口气,接着道:“你不就是见大姐姐、二姐姐回家,给弟弟妹妹们带了东西,怕我们独吞、偷拿吗?眼皮子浅的东西,就盯着这点眼前利益!”温以伊这一番话,显然是把这些年积攒的怨气都倒了出来。温以萱本想维持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被戳中心事,脸色越发难看。直到温以伊最后说道:“果然是什么样的姨娘,教出什么样的孩子!你那姨娘姚氏心思不纯,害了温家血脉,还搬弄是非,活该被送去庄子这么多年,竟还不学好!”这话彻底点燃了温以萱的怒火。她像是变了个人,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温以伊的头发便厮打起来。众人顿时暗道不好,小灵儿先护紧了弟弟,温以思、温以怡慌忙上前拉扯,一边拉架一边护着温以伊生怕她吃亏。温以柔和温以缇脸色都很难看。温以柔刚要有动作却被温以缇拦住了。温以缇看向她,低声道:“大姐姐,如今你不方便,还是我来吧。”温以柔一想,也是。自己终究是出嫁女,若以长姐身份教训,说不定会让父亲借机袒护温以萱,反倒再生出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