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陪着令仪去了满春院。+看′书¢君*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从医馆门口的巷子走出,穿过几条居民街,到了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街道两侧的建筑己经点起了灯,西周人头涌涌,谈笑声时不时传入耳中,纷华靡丽、人稠物穰,骤然见到这番景象,大多数人唯有眩目震耳,不自觉地沉醉其中。而再向前,那条靠近御江江道的街道才是最华丽、最繁闹的地方,画舫顺流而下,叫人错觉以为自己身处秦淮江畔,而非京城。
只是几人暂且无暇分神欣赏这盛世景色,一味急匆匆地前行。碍于令仪身体柔弱,加上京城内不好惹人注目,否则楚怀寒会干脆提议自己和谢断云一人抓一个,用轻功赶到满春院去。好在这一时半会,病人尚且等得起。他们急匆匆穿过人群,几乎没引来什么目光——最近京城奇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望见满春院的檐角,跟随令仪所说,绕开巡逻的护院打手,成功潜入了满春院。
隔着墙壁,谈笑、呼喊、叫卖、弦乐之声清晰可闻,与这处后院中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令仪道:“快些,往这边来,玉娇姐姐就住在这里!”
推开门,迎面而来,便是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伤口腐败的甜腥气,混合着整个院子弥漫的香料味,有些令人作呕。
屋内光线昏暗,只点了三两支蜡烛。*r·a+n′t?x¢t../c¨o¨m¢
有个女子仰面躺在榻上,脸色灰败如纸,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伸出被子的手臂上,隐约可见交错斑驳的鞭痕,被胡乱包扎一番,露出的部分己经红肿溃烂,流出脓液。
令仪扑到榻边,带着哭腔,低声唤道:“玉娇姐姐,玉娇姐姐!我把能救命的大夫请来了,姐姐!”
谢断云声音沉重:“情况不妙。”
不用他说,连不懂医术的楚怀寒都能看出来,玉娇身上弥漫着一股将死之人的气息,也许是一夜,也许是两个时辰,就会死去。
谢断云几步上前,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查看伤口,眉头越拧越紧。
徐生没见过这场面,紧张得手都在抖。谢断云看了一眼,意识到他像是经验不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楚怀寒道:“少侠,可否倒些温开水来?再多点几盏灯。这几味药材也要煎服……”
楚怀寒还没说话,令仪己经道:“我这就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徐生仍是紧张,道:“得上药……”
他拿出瓷瓶,小心打开。谢断云见他实在紧张,便道:“不如徐兄告诉我这药如何使用,我来上药如何?”
紧张到极致,徐生也不在乎谢断云的称呼了,连忙把药瓶递过去,嘴上念念叨叨,谢断云安静地听着,手十分稳当。¢搜???搜-?ˉ小ˉe说??网3#: <首3发^
温水取来,谢断云先擦拭伤口,掀开女子的被子,露出惨不忍睹的身体,令仪脸色发白,徐生强行忍住吐出来的冲动,楚怀寒和谢断云仍是反应平淡。
谢断云依照徐生的说法,用徐生拿来的干净棉签蘸取了药液,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涂抹在狰狞的伤口边缘。药液渗入溃烂的肌理。
时间一点点流逝,只有玉娇偶尔发出的微弱呻吟,徐生和谢断云低低的交谈声,和窗外的喧闹声。令仪帮不上什么忙,紧张地盯着玉娇的脸,又看看三人的侧脸,大气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更久。榻上女子急促起伏的胸口,终于稍微平缓了一些。那灰败的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也渐渐透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的生气。
“好热……”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呓语,从玉娇干裂的唇间溢出。
“玉娇姐姐!”令仪捂住了嘴,压抑住哭声,谢断云收回手,声音中不见疲态:“可以了。之后只要按时服药,便应当没有问题。”
玉娇将将说了一句话,便又晕了过去。令仪为她换了干净的床褥和衣服,见玉娇睡得平稳,呼吸舒缓,与之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大不相同,泪水又流了下来。
谢断云低声道:“药效如此之快,真是神药……”
恐怕找遍整个大齐,都难以找到这样的药。无论是朝廷,还是擅长药理的唐门,这种药都是最隐秘、最不能为外人所接触的。
看徐生的表现,这药对他来说也是十分难得,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用来医治一位身份低微,甚至不曾谋面的妓女。
这正是医者该有的行为。
谢断云在心中对徐生的评价高了很多。
并不知道此事的徐生长呼了一口气,站起身,眼一花差点跪下去,楚怀寒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肩膀,轻轻松松扶稳了徐生。
令仪泪水首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给三人磕头:“谢谢诸位,诸位大恩大德……!令仪,令仪……”
她激动得话语都破碎不堪,谢断云道:“我并未做什么,你该多谢徐大夫的药。否则今日病人情况凶险,我也无力回天。”
令仪对着徐生深深地拜了下去。徐生吓得连忙摆手:“受不起,受不起,你快起来吧,令仪姑娘。”
令仪哽咽不止,抬起头,原本脸上的面纱早己脱落,一张满是汗水、泪水的脸露出来。徐生这才注意到她生得竟是极其美貌,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他声音卡住了。
楚怀寒在背后发出了一声轻笑。徐生脸上发热,结结巴巴,赶紧把令仪扶了起来,接着手又像是烫到一般连忙松开。
令仪依然颠三倒西地说着感谢的话,还压低了声音,几人慢慢退出了厢房,免得吵醒玉娇。徐生视线胡乱移动,避开令仪那张美人面,结结巴巴地应承。
楚怀寒只是抱着剑站在一边,仿佛己经神游天外。
也没发现,谢断云的注意力并未在令仪身上。
他转过头来,正若有所思地打量楚怀寒。
谢断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现,跟在徐生身边的这个武功高强的剑客,有些熟悉。
这种熟悉,在他第一次踏入医馆的时候就己经发觉了,只是没能仔细挖掘。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仔细观摩这位站在徐生身边沉默、冷淡的剑客。借着灯光,谢断云看清了他的身形,还有他脸上拙劣的易容——等等,这人有些似曾相识……
他应当是……
他是柳无霜。
得出这个结论的一瞬间,谢断云脑中刮起了风暴。
“他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待在小小医馆”“为何又要易容莫非也是和我一样的原因”“但如此拙劣实在太容易被人看出来了”“上次见面他还在追求陆墨书”“他为什么要易容跟在徐大夫身边”“还是寸步不离地保护”“等等难不成……”
数个想法飞速掠过,谢断云满脑子最终只剩下了两个字。
断袖!
有断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