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得到回应，拐角到了寮房，将仪贞公主放在床榻上，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准备离开。

下一刻，她抓住他的袖子：“您能告诉我，您姓什么吗？”

他一愣，低头望去。

四目相对。

她水润的眸子透着一股子执拗，仿佛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不会松开他的袖子。

他一点一点将袖子从她的手里拽回来，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随后她的脑袋也慢慢低垂，通身散发出一股子失落的气息。

他瞥了一眼皱巴巴的袖子，缓缓地开口：“燕。”

仪贞公主猛然看向他。

“燕鹤清。”他说：“这是我的名字。”

她抿唇笑了，清澈的眼睛也流露出小姑娘独有的天真雀跃：“燕哥哥，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他想：哪怕经历再多的苦难，她的一颗心始终干净纯粹，没有被世间的污浊浸染。

所以，她的快乐来得如此简单。

他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今日的相遇在他看来，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回到隔壁的寮房，他吩咐小沙弥去附近的村子找一个手脚利索，为人老实的妇人照顾仪贞公主。

第二日，他早早地带着燕一下山，回到了太子府。

世事总是这般奇妙，当得知了世间有这么一个人之后，便会经常听到这么一个人的消息。

原本他以为和仪贞公主再也不会有交集，可从那以后便会经常听到她的消息。

例如哪家儿郎绑了他们兄妹俩去凌虐。

例如哪家小姐派人带她去参加宴会供人取乐，最后却是落入了荷花池子，差点丢了性命。

例如她为了有一口饱饭吃，私底下去各家接浆洗衣裳的活儿，在给客人去送洗干净的衣裳时，被人拦路挡住了，把那些衣裳全都剪碎。

她抱着一堆碎布条哭得满脸泪痕，一家一户去磕头赔罪，请他们给她时间，她会挣银子赔给他们。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彰显了他们兄妹在北齐艰难的处境。

可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直到有一次，在凛冽的寒冬，他看到靖安帝穿着单薄的衣袍，被绑在柱子上。

仪贞公主脖子上缠绕着几圈铁链子，被栓在角落里，身上只穿了一件底衣，脚上没有穿鞋，冷得缩成了一团。而在她的面前，放着一只用银子铸成的银碗，碗里装着的肥肉冻成了油膏。

他从这些纨绔嘴里得知，她在狗窝里拴了三天，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吃过一口饭。

他们为的就是逼迫她吃了狗碗里结冻的肥肉。

而她为了救下靖安帝，的确如这些纨绔所愿，双手抓着肥肉往嘴里塞，一直塞，直到再也塞不下，撑得她的眼睛通红，却始终没有落泪。

只是，她在无意间瞥到他的时候，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睛里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