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之后要搬出谢府,可这个世道一个姑娘家独自生活还是有些艰难的,故此阮凝玉打算找上前世的一个人。
她在找齐青寂的下落。
自打重生回来后不久,阮凝玉就一直让人找打探消息。
终于,在年后不久,阮凝玉便收到了消息,说是这个人终于进京了。
阮凝玉于是换了身男装,便跟春绿找上了这个人。
此人是寒门子弟,去年科举落榜后,便消沉了下去,整日无所事事,年节后他便进京,一直混迹于赌场,吃酒赌钱,还欠了赌场不少钱。
阮凝玉进了赌场的时候,便见他又欠了赌场二十两。
阮凝玉远远地望着,此人乃前世的司天监正,亦是她前世身边的最大走狗。
齐青寂表面掌管天象、历法,实则暗中为她所用,替她铲除异己、操控人心,还给她建立起了庞大的情报网络。
只不过最后的时候被慕容深发现,就被慕容深给杀了。
而齐青寂前世不仅是监正,暗地里更是大明疆域内最神秘的巨贾,无人得见真容,连字号招牌都隐于幕后。
可惜慕容深前世抄他家的时候,顺藤摸瓜意外发现了他的身份,于是万贯家财尽被官府充公。
此刻。
赌场的管事在旁边算账,语气不善:“齐公子,前账一百二十两,加上今日这二十两,总共一百四十两。”
谁知齐青寂懒洋洋地坐在那,忽地低笑出声,故意露出半截羊脂玉扳指,“王掌柜何必催得这般紧?我那远房表舅下月便要接印知府,届时别说百两纹银,便是千两也能即刻送来。”
再加上,齐青寂时常跟些来赌场赌钱的世家公子混在一起,这就给管事一种齐青寂和他们关系很好的错觉。
况且,齐青寂身上穿的都是些半新不旧的绸袍,加之他气质口才不错,就给他一种对方是家里落魄但是祖上还有些积蓄的贵族。
此刻他半倚在椅背上,长眉微挑时眼底带三分漫不经心,七分疏狂气度,任谁看都是个家道中落却尚存体面的世家子弟。
王掌柜盯着他腕间的玉扳指,又瞧瞧他与旁侧公子们熟稔的姿态,心里那点疑虑渐渐散了。
“哎,齐公子这话说的。“王掌柜脸上堆起褶子,算盘珠子哗啦一推,“都是老主顾了,这点银子算什么?我这就给您记在账上,下次再来时一并结算便是。“
说完,便带着小厮走了。
阮凝玉听了,挑了下眉。
她知道齐青寂这个时候是没钱的,家里穷得叮当响。
偏齐青寂最大的本事,便是巧舌如簧。
就比如他现在这张嘴,能把王掌柜这等精于算计的老狐狸说得甘愿赊账。
阮凝玉原以为他是入宫多年,在那吃人的深宫里打磨出了这等口才,却不知他这舌灿莲花的本事竟是早就练就了。
阮凝玉嘴角不由抽了抽。
她站在原地片刻,拿着把水墨扇子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便见小厮垂首凑近掌柜,“掌柜的,您瞧那人敞着衣襟晃荡的,保不齐是个无赖。万一他拍屁股走了,咱们这账……咱上哪儿追去?”
掌柜冷笑:“你当这万宝楼的金字招牌是拿浆糊粘的?没点镇宅的本事,能在这皇城根下立四十年字号?”
“只要他敢在赌桌上摸牌,便是跳进了咱的修罗场,真要敢卷着银子跑路,前儿个西城的李三儿少给了半吊子赌债,如今左手四根手指正泡在盐水里呢。”
“再者,他那张小白脸生得比姑娘家还水灵,不是总引得几位官家小姐上赌场来找他么?他只要出出这皮相,那些千金小姐还不是上赶着替他还债?”
“他要是识相,趁早让那些官家小姐替他填了窟窿,要是犯浑……”掌柜目光恶毒,“再者说了,他若是当真还不起这一百俩,我们就将他卖到妓院里当鸭子,有的是人要。”
那厢,齐青寂见自己躲过一劫后,便松了一口气,而后大摇大摆地出了赌场,快速钻进了条巷子。
谁知这时跟着他出来的白面小生,竟然叫住了他。
“齐公子,让我猜猜,你是打算这两日便离了京城,跑路回老家躲风头去了吧?”
齐青寂僵硬住了身体,转过身,便见眼前这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唇红齿白的。
但他混迹情场许久,阮凝玉虽然将脸涂黄了,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眼前是个着男装的小女娘。
齐青寂刚被拆穿的怒火一下便消失了。
“这位公子,怎么会知道在下的姓名?在下与您……可是何时有过一面之缘?”
说完,便凑近过来,便想摸一把她滑溜溜的雪白手背。
却听“啪”地一声脆响。
阮凝玉的玉扇狠狠砸在他手背上。
疼得他踉跄退后半步。
阮凝玉面上带笑,把玩着手里的小玉扇。
“齐青寂,我就不同你废话了。我适才听王掌柜说了,若你还不上银子,他们就要把你卖给老鸨给富人当鸭子去。你也别想着跑路,万宝楼的人都是玩命的,你以为他们是在跟你开玩笑?”
她走过来,全身上下打量了他。
“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届时往床上一躺,来钱岂不是很快?王掌柜可是放了话,一月内若凑不齐银子,明儿个就用你去抵那一百两的亏空。”
齐青寂黑了脸:“你!”
齐青寂听了,僵硬住了身体。他怎么也没想到,突然间冒出来的一个陌生女子竟会这么的不知羞耻对他说这些,还侮辱自己。
齐青寂耳根通红,他眼底翻涌的怒色几乎要烧出来:“万宝楼的账我自会还!谁敢动我……”
阮凝玉忽然话锋一转。
“不然,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赊下的一百两,本姑娘替你填了。”
齐青寂变了脸色,眯起眼:“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做笔买卖罢了。”阮凝玉手中的玉扇轻晃,“就是我手头有几个铺子,往后想交给你来打点。我知道你连续三年秋闱落榜,也知道你的青梅孟家小姐很快就要被亲人逼着下月嫁去徽州,孟小姐的事我可以帮你。”
齐青寂错愕抬头,她怎么会知道的?
“你不用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事情,你只需知道,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有几分商业头脑,让我想和你合作,我出本钱你出智,届时赚的银钱我六你四。”
阮凝玉微微笑了起来。
这辈子,她要好好利用齐青寂的商业头脑。
若她真的想搬出谢府在外立足,若一个姑娘家没有点兜底的权利,怕是行不通的。
她还盼着谢凌日后再当上首辅,会不会罩着她。
谢凌是个极宽和的人。
前世文菁菁纠缠了他这么久,在谢府里闹出不少糟心事,可是文菁菁嫁了人后向谢家求助,谢凌还是会出手庇护这个远房表妹一二。
她想,既然谢凌如此宽宏大量,虽然得不到她,至少应该也会祝她过得好吧?
可她却始终拿不准谢凌的感情。
她觉得他放下了,可心里又觉得不安。
她不喜欢让自己的命运握在他人的手上,她喜欢自己主宰,多给自己准备条后路,只会有利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