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格镇的夜晚通常是没有“夜生活”这个概念的。

虽然领地出产动物油脂，但就像猎人吃不到肉食一样，沉重的生活负担使得人民必须把缴纳租税之后剩下的一切收获换取最廉价的粮食才能活命。

领主庄园当然是例外。

只是今天的领主庄园格外热闹一些。

一楼的吸烟室，经过两天改造，变成了一间小教室，新打的桌椅散发着松木的清香，落座的学员很有经验地拿出砺石磨去新鲜的木茬。

清漆太过昂贵，只有贵族的家具才用得起。

八张小桌坐了六名学员，空了两张，最前面是一整面涂了黑漆的木板，上面用白粉写了一行大字——“塞格镇第一期班组长培训班”。

学员们拘谨地坐在座位上，小意地交换着眼神。

别说他们这些没上过学的泥腿子，上过文法学校的阿尔迪推门进来也是一愣，未曾见过这样的学堂。

马克换回贵族日常穿着的丝质上衣，挽着袖子，手里拿着“粉笔”——那是他书房石膏雕像的碎片，意态轻松，走到最前，少了几分令行禁止的领主威严，多了几分教师的书卷气。

他看看下面的六名学员，三个伐木工人选出来的班长，两名护卫，还有阿泰，这就是他来到塞格镇三天，选出的第一批苗子了。

示意老亨利和阿尔迪坐在侧面带软垫的椅子上，没有过多废话，马克敲敲黑板开讲：

“或许很多年后，你们会觉得今天是你们的幸运日，是你们命运的拐点，你们今后的人生将从此不同。但其实，今天对于我来说，同样幸运。

“因为从今天起，我将拥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我们共同把握自己的命运，在这个蒙昧的时代，开启属于我们的传奇。

“我们为什么学习？为了家园，为了亲人，为了我们自己。为了自由自在地呼吸，为了拥有改善生活的权力。

“在这几天里，相信你们已经切身感受到生活的改善，我告诉你们，未来的生活只会更好，但只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美好的生活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

“努力！”勒恩激动地涨红了脸庞，振臂高呼。

他没有受过教育，虽然心灵手巧、力大无穷，却一直是受欺负的对象，内向而又自卑。

但是这三天里，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肉很好吃，比吃肉更加令他感动的是，他终于活得像个人了，他甚至有了一个领主大人给取的名字“勒恩”，彻底告别了过去那个缩在角落的红石头。

马克和善地摆摆手，开始正式授课。

他讲的都是最实际的东西，生活中的常用字，十以内的加减法，以及简单的管理学，如何分工，如何监督，如何落实。

“不要觉得管理距离你们很远，你们将来会是产业的管事、军队的军官、协助我处理政务的秘书，你们都是领地的管理者。

“不要觉得管理很难，记住我今天教给你们最重要的一句话：如果你不懂如何管理一支队伍，请至少保证公平；只要你没有私心，结果总不会太坏。”

马克结束了授课，阿尔迪和老亨利带头鼓掌，这间小小的教室溢满了鼓舞和昂扬。

马克在一旁的木盆中洗去手上的粉尘，心里想的是，雕像好贵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