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说与盛清她的家庭。
谭秋因着盛清的视线变得愈发紧张,她又想到,邓伟只在她十四岁时见过她一次,或许不承认便能就此瞒天过海,於是她定了定神,回答: “不是的,邓老先生,我出身没有那样好,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公司员工,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干助理啊。”
邓伟听她否认,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谭秋一番,浑身上下倒是的确没有什么能够显露出她身份的贵重东西,社畜气息浓重的很,与他公司里那些朝九晚五的打工人别无二致,只能暂时相信了谭秋。
可是又看谭秋虽然拘谨,那样子又不像是低位者对於高位者的奉承似的拘谨,眼神也是淡然的很,心里又不由得有了些怀疑,於是又问了一次: “真的吗,你可别看我年纪大了就当我是老糊涂了来诓骗我。”
谭秋努力挤出一个带着点谄媚的笑: “我哪里敢骗您。”
张凝雅也在这个时候出声: “哎呀,舅舅,谭建茂的女儿怎么可能在那个小公司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助理嘛,您肯定是认错了。”她本来的目的是叫谭秋出丑,可不是让她出风头。
邓伟看到谭秋脸上谄媚奉承的笑容,也彻底相信了她不是谭秋的话,印象里,那个小女孩心高气傲的很,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甚服气,断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笑来。
一个小插曲就此别过,谭秋坐下时,盛清一只手伸到桌子底下,悄悄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濡湿,心里便明白了大半,谭秋大概就是谭建茂的女儿。
小酌了几杯之后,盛清主动开口,谈起了合作的事情,张经理尽管平日里看不惯盛清,但这时候她们是一个战线的,也是尽力的在与盛清打辅助。
谭秋本来也应该说话的,但是她从她爹那里学到的套路邓伟全部都见过,她怕再一开口又刺激到邓伟那古老的回忆,只能尽力的降低存在感,报告一些公司项目进度以及画一些又大又圆的饼给邓伟他们吃。
可惜,邓伟那边带来的也都是人精,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仍旧未见什么进展。
有个地中海站起来,对着盛清端起酒杯开始俗套的劝酒,盛清不好拒绝,刚要端酒杯,谭秋便给身后的侍应生使了一个眼色,她恰好进来送酒,顺手便把盛清旁边的那瓶当成空瓶子带走,把白开水的那瓶换了上去,还贴心的替盛清倒了很显诚意的满满一杯。
地中海见了,笑的很畅快的看着盛清,谭秋也笑,桌子下悄悄用腿碰了一下盛清,盛清会意,端着酒杯回敬地中海,仰起脖将酒液一饮而尽。
却并没有体会到那种辣嗓子的感觉。
盛清立刻便知晓了是谭秋在酒上下了功夫,索性也洒脱起来,一杯一杯的与他们喝。
喝到一半,邓伟那边果然有人起疑了, “盛经理好酒量啊,我是喝的花了眼了还是怎么的,怎么瞧着盛经理那边那瓶酒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啊,这可不行”
那人说完,还对着邓伟又道: “邓总,您见识多,您瞧着是不是和我们这边的酒不太一样”
邓伟也是老狐狸,自然听出了下属是什么意思,敲棺定论: “是好像不太一样。”
盛清开头喝的几杯都是货真价实的酒,加上包厢里暖气开的又足,脸颊上也染上了一层淡粉色的红晕,她道: “怎的能不一样的瞧您这话说的,我还能弄虚作假不成您若不信,叫人将我这边的酒拿过去倒一杯给你们尝一尝。”
邓伟实际上没怎么沾酒,听盛清这样说也不像是偷偷换了酒的样子,他知道他这个合作有多重要,因此笃定他们不敢拿换酒这样的招数来对付他,於是又说: “不用,酒一不一样有什么问题,大家喝的是情谊,咱们两边互惠共赢的心一样,才是最重要的。”
本来这事都要在三言两语的打趣中过去了,张凝雅却突然非要尝尝盛清的酒。
谭秋早有准备,这个酒瓶是双层的,摁住倒酒倒出来的就是内层的水,不摁住倒出来的就是货真价实的酒,她给张凝雅倒了一杯,张凝雅喝了一口之后又自己倒了一杯酒端到盛清跟前,非要和盛清再喝一杯。
盛清出院时,医生便交代过谭秋,以盛清的身体状况,应该尽量不沾酒精。
先前小酌的几杯,在谭秋看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张凝雅都走到了盛清身后,盛清自然是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刚要擡手去接张凝雅手里的酒,谭秋却在此时也站了起来,她动作很快,接过张凝雅手里的酒时张凝雅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盛经理身子弱,受不了喝太多,这杯酒我来替她喝。”
张凝雅的笑容一滞,一双乌沈沈的眼睛含着些不怀好意的韵味打量着盛清,笑容也不似先前真诚,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谭秋,语气冷冷的: “好啊,那你喝。”
谭秋才刚刚举起酒杯,张凝雅突然向前踉跄了一步,将盛清隔了出去,手肘如精密计算过一般蹭到了谭秋端着酒杯的手上,谭秋没有料到张凝雅会突然搞这一出,手一抖,黄褐色的酒液激荡出酒杯,尽数泼洒在了她胸前的衣服上。
她攥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力道之大差点将杯柄捏碎,但还是生生的忍住了,擡眼对上张凝雅带着挑衅笑意的眸子,谭秋淡然开口: “领导,我去处理一下。”
言罢,径直的出了包厢。
“谭秋!”盛清推开张凝雅,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去追谭秋,走出没两步便被张凝雅拽住胳膊, “盛经理不用担心,我过去看看。”
盛清当然不想让张凝雅跟过去,鬼知道她会再怎么刺激谭秋,但是偏偏邓伟又在这个时候开口谈起了之前送到她办公室的几则条件,张经理也跟着阻拦盛清,盛清无力转圜,只能不放心的看着张凝雅拿着一叠纸巾走出了包厢。
卫生间内。
谭秋简单的清理掉了西装上的酒渍,尽管已经很尽心的在清醒,但仍旧留着些痕迹。於镜子里看到张凝雅慢悠悠的走进来,谭秋擦净手上的水珠,直起身子,声音冷淡: “有事”
张凝雅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谭秋的情绪一样,贴心的递上纸巾,薄唇抿出一抹快意的笑: “弄脏了你的衣服,真是不好意思,这件衣服应该是你攒了很久的钱买下来的吧,我也很抱歉,这样吧,等会大家散了之后你找我,我给你开张支票当做补偿,怎么样”
言罢,张凝雅上前一步,眼底带着轻蔑的笑,等着谭秋的回答。
谭秋转身,眼眸深处带着些阴郁,良久,她突然出声,发出了一个短暂的浅笑。
那轻轻的嗤笑嘲讽的意味极重,张凝雅笑容一僵,有些恼火, “你笑什么被刺激傻了吗”
谭秋摇摇头,嘴角轻勾,略上前一步,像是怕张凝雅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句,缓慢又清晰的说: “真可惜啊,姐姐死活要我穿她的衣服来参加酒局,就这么被泼上了酒,不管赔不赔衣服的钱,於情於理你都应该付给姐姐一笔清洁费,你说呢”
————————
谭秋:真可惜,人家穿的是姐姐的衣服耶,就这样被弄脏了。(埋进姐姐怀里眼泪汪汪)
张凝雅:气到冲天喷出一口凌霄血,颤巍巍的手指指向谭秋:绿,绿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