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要是真想要棉衣,那就跟阿姐直说吧。”王涧觑了又觑,最后没忍住跟王珩开口。他这老父亲要脸面,没了王泓来打头,就更说不了了。
“你懂什么?!”王珩朝着王涧斥责一声。齐王府上剩下的棉衣没卖也没送人,而是都捐赠给了悲田坊,他难不成还要跟那些落魄贫苦的人抢吗?他愁的是朝中针对棉花、棉衣的热议。在各县遭遇雪灾后,朝臣们一直在说棉花的效用,俨然对其十分看重。至于其中多少为了是怜惜百姓,又有多少是为了私利,就很难说了。
大雪压枝,冰风如刀。
饥乌相啄,疮声悲鸣。
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里,朝堂上臣子们争执的热火朝天的,仿佛没被酷寒的风冻结那股参与朝事的热情。
连续几天鼓吹棉花的好处,朝臣们已经将它推到一个神的不能再神的位置了,好似明年的冬日也都得靠它们来度过,要不然就会天崩地裂。在棉花的重要性提升后,一个苏州刺史俨然不足以主持棉花种植的事情了,朝中势必要派出使者前往苏州,督促棉花种植。
棉花开春就要种植,从长安到苏州有段时间,这意味着可能过了年后就得出发下江南了。使者到底是谁,得在这些天议论出结果。
那些权势滔天的京官可不想前往地方,棉花种植到收成有段时间,远离长安后局势瞬息万变,万一被甩在后头就不妙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没什么经验,要是种植过程出现点问题,算谁的错?能说齐王给的种子不行吗?
在气氛逐渐凝滞的时候,崔闳抱着笏板上奏了,他飞快地瞥了泰始帝一眼,恭声道:“臣以为,以齐王为使最合适。”
棉花是齐王拿出来的,那些织造的机器也是乐善学宫以及工部的人在钻研,棉花一事与齐王息息相关,她又得到上苍的眷顾,岂不是天注定的人选?
崔闳面色凛然,眼神清正,仿佛一切都是出于大义。
泰始帝没说话,手指搭在龙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
王珩瞥了崔闳一眼,心中暗自冷笑,哪会不知道崔闳的意图?在诸王争储的时候将齐王打发出京,不就是想要将她边缘化吗?他抬头朗声道:“齐王体弱,如何能禁得住舟车劳顿?”
宇文神阔、裴隐都不大想齐王出京,立马高声附和王珩的话语。让一个病歪歪的齐王下江南督促棉花种植,这不是让她送死吗?万一齐王在路上出事,算谁的?
泰始帝掀了掀眼皮子,看了眼崔闳。
崔闳神情不变,从容道:“齐王得天眷顾,岂会病于途中?棉花是天人所授,岂不是假借齐王之手,将其播撒到我大齐境内吗?此事天降齐王之大任!”先前关于齐王的神异事情,被崔闳拿出来当借口,使得拿齐王说事的王珩一噎,半晌无言。
“齐王有梦兆,若不在京,又梦神物该如何?”御史道。
“齐王之梦皆因圣人而生,盖上苍见圣人勤于政事,不忍施加重担,故而借圣人之长嫡而显神迹。若齐王不在圣人身侧,梦从何来?”崔闳又道,这话说得毒了。齐王过去宣扬的梦迹都拿天子圣明来说事,将自己当作一道沟通的桥梁。崔闳没办法打破那股那玄之又玄的、经过各种好物确定的神圣,只得想方设法利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