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十一分

她最不想辜负, 也最不能辜负的人就是沈吟雪，可未来的她，似乎不单单只是辜负沈吟雪, 她甚至连最开始的本心都忘了。

变得面目全非。

黎朝朝想要怨责【黎朝朝】，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呢。

每一步的选择, 每走的任何一步，都是黎朝朝自己的选择，因为她的选择，才有了未来的她。

每一步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才会有这最后的结果, 所以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憎呢。

她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这一点却成为了不争的事实。

“这会怎么反而安静了，不骂我了？”【黎朝朝】看向漂浮于半空中的灵魂体。

灵魂体相较一开始，变得透明了些，这也宣告着她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黎朝朝低着头, 语调低沈：“我不想成为你, 我可不可以不成为你。”

【黎朝朝】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她，静静地看着，隔着五年的时光。

她们长着同一张脸，拥有同样的性格, 分明是一样的人，又慢慢分裂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不想未来变成这样, 我不想, 未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黎朝朝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一直都只是嘲讽她的【黎朝朝】, 这次没再嘲讽：“如果我的估算没有错，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你的最后一次穿越。”

按道理来说，上次的穿越就应该是最后一次穿越，但是貌似有个规则。

黎朝朝不获取到沈吟雪会出事这个信息，那么穿越就不会停止，会一直持续，持续到直至获得这个信息。

可一旦获取到了这个信息，她的穿越大概率也就随之一同终止了。

就好像是上天一定要把这个选择权交到她手上，哪怕自己极力阻止，最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黎朝朝无论如何都会面临“救或不救”的选择。

二选一，必须选。

【黎朝朝】选择了不救，选择了保全自己，选择了退缩。

那她呢？

【黎朝朝】看着眼前近乎透明的灵魂体，也开始好奇，她会有不同的选择吗。

其实【黎朝朝】将所有详细信息都告诉她，也不全是嘲讽，也不全是生气恼怒，也不是想让她步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地。

【黎朝朝】只是想看看，以前的自己，或许能走出另外一条路来？

也许，或许，大概吧。

“再见了，以前的我，”【黎朝朝】看着那逐渐归于虚无的天空，灵魂体彻底消散：“希望你别成为我。”

把日子过得一团乱麻，说爱沈吟雪却又伤害沈吟雪，明明知道沈吟雪需要自己，却还冷漠以待。

【黎朝朝】擡头看天空，直视雨后的阳光，刺目灼眼

要是她能改变这些，该多好……

自己做不到，却寄希望于以前的自己，何其可笑。

【黎朝朝】一边期待着改变，一边又觉得，哪怕再重来一次，重来再多次，好像也不会有不同结局。

她怕死，懦弱，自私，她一直都只是蕓蕓众生中的普通人。

她没那么伟大，她也没那么爱沈吟雪……

真糟糕啊，这样的自己。

*

还没睁眼，她就已经感受到了温软的怀抱，和那熟悉的好闻的冷檀香。

是沈吟雪的怀抱，是沈吟雪的味道。

黎朝朝都没有睁眼，身体就本能的下意识地往沈吟雪怀抱里缩了缩，企图汲取到更多属于沈吟雪的温暖和气味。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吟雪并未抗拒不停往怀里钻的小东西，反而搂紧了她，无意识地拍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小孩。

黎朝朝在她脖间蹭了蹭，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怎么会那样呢，明明沈吟雪的怀抱这么的温暖，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她以为最糟糕的局面是不爱了，感情淡了，却没想到，竟还有比这更覆杂更令人难以处理的状况出现。

温热的眼泪滑到沈吟雪的脖颈间，黎朝朝快速脱离了些，小心翼翼擡头去看熟睡的人。

泪眼朦胧，视线好一会才聚焦，才看清楚沈吟雪的脸。

冷白的肤色，细腻如玉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轮廓，本是锐利冰冷的气质，却因为熟睡而消减了不少，变得亲和了许多。

黎朝朝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感受着她的温度。

现在的沈吟雪，是健康的，完好的。

“我对你那么坏，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好？”黎朝朝只觉心尖都在泛疼。

密密麻麻的痛感，像是被针扎，疼而无形。

沈吟雪睫毛微颤，似是有要醒来的征兆，黎朝朝下意识闭眼，装睡。

她居然开始恐惧和沈吟雪对视。

恐惧什么呢？害怕被她看透内心，害怕被她发现内里腐朽不堪，发现她不过是个自私懦弱还爱推卸责任的人？

沈吟雪动了动身体。

感知到她的动作，黎朝朝闭着眼睛，紧紧闭着，身体都不自觉跟着紧绷起来。

沈吟雪松开了她，起身，好像是下床了，随后听到了喝水的声音。

黎朝朝装睡的同时，也一直有竖着耳朵在听动静。

“哒”

是水杯放回桌面的声音，被子被掀开一角，一侧的床传来些许塌陷感，沈吟雪躺了回来。

沈吟雪躺回床上，第一件事就是将黎朝朝搂回怀里。

黎朝朝依旧绷着身体，她怕沈吟雪发现她是醒着的，可是就算被发现了，又能如何。

她有点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也正因为不知道想要什么，才会将未来过得那一团糟吧。

沈吟雪将她搂紧，还凑过来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低说：“晚安。”

声音很小，怕吵到黎朝朝，同时那低低的声音也满含快要溢出来的爱。

黎朝朝心里难受得紧，沈吟雪越是表现得喜欢自己，她就越是害怕。

从一开始的欢喜，逐渐转换成了现在的惶恐。

黎朝朝咬牙，冷静，不能陷在这样的情绪里。

黎朝朝强打起精神来，她不要成为未来那副模样，她要改变这些，她明天就要去找那个货车司机，她明天就要解除这个定时炸弹。

她才不是【黎朝朝】，她才不会畏惧退缩，不就是承担后果吗，这后果还未知呢，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后果。

她说什么也要感受感受这所谓的后果，说什么也要试试。

不，不是试试，而是一定要改变这些。

黎朝朝下定决心的同时，手也跟着无意识收紧，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沈吟雪的手臂给掐红了……

黎朝朝慌忙收回手，擡头去看。

很好，沈吟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大概率是被她掐疼醒的。

沈吟雪正一脸疑惑地看着黎朝朝。

黎朝朝尬尴一笑。

“你睡觉不光踹人，还掐人啊？”沈吟雪略显清冷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静谧。

黎朝朝摸摸她被掐红的手臂：“那什么，我，睡相不好，睡觉不老实。”

沈吟雪轻笑一声：“那你下次能不能掐轻点。”

黎朝朝看着她，没说话。

沈吟雪又说：“有点疼。”

语气带着点委屈，又带了无尽的纵容，听得黎朝朝心头一软。

这样好的沈吟雪，自己怎么可以那样对她，自己可真坏透了。

“沈吟雪。”

黎朝朝就这窗外的月光，看眼前人，轮廓朦胧，但哪怕是看不清，她的脸也牢牢印刻在脑海里，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嗯。”沈吟雪温柔回应她。

黎朝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厌其烦地喊她：“沈吟雪。”

沈吟雪虽不理解她一直喊她的行为，但也会及时的给予回应：“嗯，我在。”

黎朝朝笑了，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但还好，有黑夜做掩护，沈吟雪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也就不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关于这次穿越获得的信息，她暂时不打算告诉沈吟雪。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因为她了解沈吟雪，沈吟雪不会允许自己冒险去做这件事的。

也正因为沈吟雪爱的过于无私，而显得未来的自己，特别的可恨。

沈吟雪给的爱，纯净洁白，可自己给沈吟雪的爱，干净吗？

剖析内心真正的想法，自己的爱，其实没那么纯粹。

“沈吟雪，你喜欢我吗？”黎朝朝没头没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其实没必要问的，沈吟雪的爱，从来不需要质疑，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需要被质疑的不是沈吟雪，而是她自己。

沈吟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可能是那股子变扭劲又上来了，半晌不说话。

要是以往，黎朝朝非得要逗一逗她不可，非得教训教训她这臭毛病不可。

但这次，黎朝朝很安静，什么都没做，就静静等着沈吟雪的回答，又或者沈吟雪不回答也是可以的。

因为沈吟雪的爱从来都不需要通过言语来表达。

沈吟雪很会爱人，不是通过“我爱你”这三个字，而是通过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她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个行为，都表达着爱这个字。

爱，这个词说来很轻，但也很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黎朝朝都觉得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

“喜欢。”

黎朝朝笑了，这人的回答像是2g网络，延时可真够久的。

沈吟雪怕她没听见，又提高音量重新说了一遍：“喜欢。”

黎朝朝心里暖烘烘的，一边觉得暖一边又觉得有点疼。

“听到了，”黎朝朝忍下心口酸涩，“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