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看着齐飞,终于开口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齐飞摊开手,故作无辜,“就是好奇。大家都在传,说顾老师悔婚,是因为……嗯,压力太大了,情绪有点失控。团队才编了这么个理由。”
他往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但音量又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顾老师,那绷带,看着可不像配合调查留下的纪念品。”他的视线落在顾沉的手腕上,充满了挑衅,“倒像是跟谁动了手。你说,是打人,还是被打?”
空气凝固了。
赵哥的脸色变得铁青。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和挑衅。
顾沉却笑了。
不是那种敷衍的笑,而是一种带着怜悯的,冰冷的笑。
“齐飞。”
他叫了他的名字。
“当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他问。
齐飞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不等他回答,顾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共情。是想象。是你没有经历过,但你必须相信它发生过。”
他站了起来,比齐飞高出半个头。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齐飞下意识地想后退。
“你觉得官方通告是编的?”顾沉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那我告诉你,是真的。”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砸在冰面上的石子。
“我见过一个人,就在我面前,头被子弹打穿。脑浆和血混在一起,溅了我一身。”
齐飞的瞳孔缩了一下。
“我也见过一个女孩,被绑在椅子上,脖子上勒着铁丝,只要她一动,就会死。”顾沉的声音更低了,“那铁丝,是我亲手解开的。她的血,很烫,比道具血浆要烫得多。”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顾沉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向齐飞展示什么叫演技。
“我手上的伤,也不是打架留下的。”顾沉举起自己的手腕,将绷带展示在齐飞眼前,“是拆炸弹的时候,被电线外露的铜丝划的。定时器上最后三秒,你见过吗?”
他盯着齐飞的眼睛。
“齐飞,你也是演员。你应该懂,什么叫做入戏。当你经历过这些,你再回来演一个卧底,你会发现,你根本不用演。”
“因为你就是。”
顾沉说完,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或者,”他最后补充道,语调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你演过的那些角色,还不够让你懂这些。”
他不再看齐飞,转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齐飞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个脱光了衣服的小丑,在众人面前被无情地羞辱。
导演何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出声制止,反而掐灭了手里的烟,对身边的副导演说:“看到了吗?这他妈才叫演员。”
顾沉的休息室里。
赵哥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
“你疯了!”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你怎么能跟他说那些!万一他……”
“他不会。”顾沉打断他,声音里透着疲惫,“他只会觉得,我是在用方法派演技羞辱他。他那种人,脑子里除了名利,装不下别的东西。”
顾沉走到沙发前坐下,身体的重量全部陷了进去。
那层在外的坚冰,瞬间融化。
他用手掌盖住自己的脸。那些他刚刚对齐飞说出的画面,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血。
铁丝。
苏晚苍白的脸。
还有林兆恒最后那个诡异的笑容。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赵哥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欲言又止。他知道,顾沉扛了太多。
“顾哥,”赵哥小声说,“苏导的电话,打了好几个了。之前你在拍戏,我没敢打扰你。”
顾沉放下手,接过水杯。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果然有七个来自苏晚的未接来电。
他看着那个名字,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按下了回拨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