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耕读世家,婆婆也认得字,凌宴交代清楚书信要求,把钱交给对方,“那我明儿来取。”
“麻烦你跑这趟了,写完老身去给你送过去就行。”婆婆笑得慈祥,“等景之好了,我让她好好谢谢你。”
“小忙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凌宴摆手婉拒,又跟婆婆寒暄两句便回家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落在背后的目光跟针似得,浑身发毛,凌宴没敢回头,快步离去。
待人走远,婆婆满腹心事进了小院,屋门紧闭,里屋四处被破布堵得密不透风,里面洒满艾草,床上一个人形被子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脸庞布满与她冷清气质不符的潮红。
“她有没有发现什么?”像从水里捞出来似得,顾景之浑身早早汗透,天乾突如其来的到来让她仓惶不安不住发抖。
“好像没有。”婆婆谨慎关紧房门,她摇了摇头,表情凝重但还算镇定,“以那痞子混不吝的性子,若是被她发现端倪,定会破门而入,趁机勒索我顾家,她没动就是最好的消息。”
“婆婆,别告诉我娘,她……”顾景之喉头微动,呜咽请求。
婆婆看了眼不时传来咳嗽声的隔壁,将她按在床上,眸中怜惜苦痛经久不散,“有老身在,你且安心歇着,莫要思虑。”
老者沉稳冷静,那矮小的身躯好似能撑起顾家整片天,和她儿时一模一样,顾景之咽了咽口水,含泪应下,“是孙儿不孝。”
长叹一声,似是不忍再亲眼目睹孙女受苦,婆婆双目紧闭,苦口婆心,“景之,你一直没结契,清心丹已对你无用,往后信期紊乱的情况会越来越多,到时一发不可收拾……我们不如说个天乾,说个脑子傻的……”
“此事绝无可能,婆婆休要再提!”顾景之狠狠咬牙,一口回绝,感觉自己语气重了,又找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如今的顾家,再经不起任何冲击了。”
她软下语气,开口既是摄人心魄的媚意和不经意间的呻/吟,顾景之缩成一团,头深深埋在褥中,不再言语。
见劝不动她,婆婆半晌无言,给孙女喂了些水,长吁短叹的去了隔壁。
顾景之懊恼又难堪,周身浓郁的桃花酒气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即便如此,她仍旧不敢将自己的心想暴露在外,掩耳盗铃般蜷缩在被窝里,用尽毕生的意志与作为坤泽的本能对抗,保守着她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以坤泽之身,行中庸之事,堂而皇之,再无拘束。
自十二岁分化后,她一半的人生都在隐藏这个秘密,在娘亲一意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她考取功名,牵扯欺君之罪的那一刻起,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命,连带顾家三代,所有人的脑袋都在刀口上架着。
她的秘密,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堪破!就算……她也要保住婆婆和娘亲!
顾景之已是下定决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凌宴此时还一头雾水之际,远远的山林间,一个黑影隐藏在树上,居高临下注视着顾家门口发生的一切,望着那离去的背影,目中凶光丝毫不加掩饰。
良久,树影微动,再瞧不见踪迹。
好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