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探过你,也问过你,谁最有可能是内奸,你认为是袁文,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她也打开过保险柜。”
温政说:“你熟悉糟坊,和五爷、老板娘也很熟,你找个机会暗示他们,是很容易的,而袁文没有这个条件,她来的时间不是很长,又是日本人,心理上有隔阂,很难融入,受大家无形中的排斥,所以,我排除了她。”
流星沉默。
“还有,你一再说,希望杀了袁文,就是在扰乱我的判断。”温政说:“其实,作为日本人的内奸,最不应当让袁文死的人,就是你。”
“是的。”流星黯然:“我知道你不会杀她,你是爱她的。”
“有时候,我宁愿不知道答案,更不愿意说出答案。”温政看着她:“你准备怎么死?”
流星说:“我早己经死了。”
她慢慢解开衣服的扣子,慢慢脱去衣服,显露全身从胸背到前后下身遍体鳞伤的痕迹,而且多处伤痕各异,甚至还少了一只乳房,看的让人触目惊心,让人心痛。
她说:“你相信我是叛徒吗?”
***
“我不相信。”
当时,温政对王庸说:“我和她假扮夫妻,相处过很长时间,以我对她意志的了解,我不相信她会叛变革命。”
王庸的双眼炯炯有神:“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的。”他说:“一个经受过严刑拷打,意志坚强的人,死是最简单的。为何她被捕后最终招认?为降低损失,或者为打入敌人内部,自首反间,也许是经过你认可的预设方案。”
“反间?”
“是的。”温政说:“为了反间,她去东北的行动,你连我都没有说,就是为了确保成功。”
“你这么肯定?”
“是的。”
“乌龟有肉在肚子里。”王庸说的意味深长:“一个特工,是要以怀疑的态度看待周围的一切,怎么能轻易肯定?”
“我是共产党员,我在组织里没有档案,没有记录,没有痕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冷冷的代号,我行走在白色恐怖中,不敢相信任何人,但是,我有坚定的信仰,所以我才坚信。”温政表情坚毅地说:“这是我们共产党人和国民党最大的区别。”
忠诚还是背叛,只有王庸才能决断流星的真实身份之谜。
王庸点点头:“你说的对。”
他继续说:“她并没有出卖同志,被捕后,前几天无论如何使用酷刑,她都只字未提,在最后,按照我们事先商定好的计划,还没等审讯开始,她便招供了。”
他这样解释:“前几天不招供是为了保护下线,几天后同志们得到消息,都从容撤离、跑完了。”
“流星回上海之后,也没有出卖中央,她只是将我们为她准备的情报故意泄露给影佑。”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说:“她确实是我们的同志,她确实是反间。”
他补充说:“这也是我离开上海之前,特别要嘱咐你的事。”
多年后,一个国民党大特务死后,伍豪讲:中国革命可以提前十年。这个大特务的死,许多下线成了死间。间谍的忠诚与作用,仅限于上线的信任。
这就是单线联系的间谍其特殊性。他们所做的一切,没有人知晓,一旦失去上级,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身份成谜。
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所以,王庸才考验温政对流星的认知,在最后郑重地将她托付给他。
信任,是超越情感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