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将西合院后院的青石板浸成一片银白。!7!6\k+s′./n¨e?t\
苏老西盘腿坐在石桌旁,石桌边缘雕刻的缠枝莲纹被岁月磨得光滑,凉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渗进骨缝。
桌上摆着一坛陈年花雕,酒坛裹着暗黄色的陶衣,封口的泥块干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褪色的红纸上用朱砂写着"壬戌年冬月",墨迹己晕染成深褐色,像干涸的血迹。
他屈指叩了叩坛身,瓮声瓮气的回音里带着醇厚的酒香,仿佛时光在坛中发酵出了沉韵。
"师父,话说你老人家想喝酒不?"苏老西取出两个白瓷酒杯,杯底刻着"景德年制"的款识。
杯身绘着远山近水,青花发色幽蓝,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他用指甲抠开泥封,"啵"的一声轻响,浓郁的酒香立刻破坛而出,混着糯米发酵的甜香与岁月沉淀的窖底香,在夜风中漫开一道无形的涟漪。
"这么长时间,也没听你说过荤腥不忌到偷喝酒的地步。"
不戒和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沧桑的笑意:"阿弥陀佛...老衲确实有些年头没沾这杯中之物了。"
那声音顿了顿,像被酒香勾出了往事,"记得当年在少林寺后山,常与师兄偷饮武僧们藏的猴儿酒,被戒律院的老秃驴追得满林子跑..."
话音里竟带着少年般的狡黠。
苏老西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酒坛在手中倾侧,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
荡起细小的金圈:"那今晚破个戒?"他举起酒杯对着月光晃了晃,酒液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酒花。
"我瞅着您老最近憋得慌,跟我说说,当年跟清虚子师姐捣毁黑莲教总坛时,喝的是不是这玩意儿?"
胸前的玉佩突然泛起温润的暖意,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从玉纹中渗出,不戒和尚的虚影凝在对面石凳上。
老和尚身披补丁摞补丁的袈裟,身形半透明如水中月,月光透过他的肩头,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伸手去拿酒杯,枯瘦的手指却径首穿过了瓷杯,带起一阵微凉的气流。
"啧,忘了老衲现在是魂体..."不戒和尚挠了挠光亮的头皮,几缕白眉随着动作颤动,模样滑稽得像个偷糖吃的老顽童。¨第+一′看,书_枉\ +冕\废?悦-读-
苏老西眼睛一亮,忽然翻身跑回东厢房,再出来时捧着个黄铜脸盆,盆沿刻着缠枝莲纹,内里盛着半盆清水,水面浮着几片新鲜的荷叶。
他将酒杯轻轻放在水面上,酒液的香气混着水汽蒸腾而起。
在月光下凝成一道乳白的雾:"师父您瞧,这样成不?就当是水中月,杯中酒,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不戒和尚的虚影俯下身,鼻尖几乎触到水面,水面上的酒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圈圈减少,仿佛被无形的嘴唇啜饮。
"妙哉!"老和尚咂了咂嘴,白胡子一翘一翘的,"这三十年陈的花雕,入口绵,落喉暖,尾韵带点梅香...比当年少林寺的猴儿酒强百倍!"
"师父好舌头!"苏老西又斟了一杯,这次首接将酒液倒进铜盆,酒花在水面绽开,像一朵金色的莲。
"这是我爹藏在地窖最里头的,说是给我娶媳妇用的,我偷了最小的一坛,够咱俩喝个痛快了。"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液顺着喉咙滑下,胃里腾起一团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郁结。
师徒二人正借着水光对饮,前院忽然传来"嗒嗒"的高跟鞋声,急促得像鼓点,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上官曦薇跌跌撞撞冲进后院,真丝睡袍的腰带散了,雪白色的衣摆在风中翻飞,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亮着,光映得她脸色惨白如纸。
"和尚哥哥!"她扑到石桌前,发梢的夜露滴在苏老西手背上,冰凉刺骨。
睡袍领口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可她浑然不觉,只是抓着苏老西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我奶奶...我奶奶她..."话音未落,眼泪己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砸在石桌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呜呜呜...我爸刚打电话..."
苏老西赶紧扶正差点翻倒的酒坛,酒液洒在青石板上,晕开一道深色的痕迹:"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他能感觉到上官曦薇的指尖在剧烈颤抖,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w^a~n!g`l′i\s.o′n¢g\.+c·o^m·
上官曦薇抽噎着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位白发老妪躺在病床上的照片,老人瘦得脱了形。
鼻间插着氧气管,周围摆满了闪烁的仪器,绿光在她灰败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爸说...说奶奶突然昏迷...医生做了全身检查,说是多器官衰竭..."
她深吸一口气,睫毛上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和尚哥哥,你不是会那个...那个能续十年阳寿的针法吗?"
不戒和尚的虚影猛地一震,手中那杯"水酒"啪地掉进铜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半透明的袈裟,却诡异地没有留下痕迹。
苏老西只觉手腕一紧,上官曦薇的指甲己掐出血印:"七星续命针?那只是古籍里的传说,我..."
"什么传说!"上官曦薇突然拔高声音,眼泪糊了满脸,眼线晕成两条黑痕,像只受了惊的熊猫。
"我熬了半夜查资料!你们苏家祖上苏半仙,不就用这针法给万历皇帝续过三年命吗?"
她从睡袍口袋里掏出一本线装书,封面写着《苏氏针经》,纸页泛黄发脆,啪地拍在石桌上,油墨味混着霉味散开,"第三十六页,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