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王编修这里待了一会儿后,何明风便起身告辞。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所穿的葛夫人所赠的月白色首裰,走向主考官礼部左侍郎陈文宇的陈府。
陈侍郎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
一到陈府,何明风递上拜帖和一份简要的自陈文书。
门房见是新科解元,不敢怠慢,却也公事公办:“解元公请稍候,容小人通禀。”
等待间隙,何明风看到不少人携带仆从捧着精美的礼盒,甚至有人手持名贵字画的画匣,神色恭敬地等候接见。
他摸了摸自己袖中那份“薄礼”,心中一片澄明。
果不其然,那些带着名贵字画的人进去后,最后都垂头丧气,抱着字画又重新出来了。
何明风心中大定。
看来和他想的一模一样,主考官是不可能收什么名贵东西的!
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轮到何明风。
他被仆人带着,走进了一间宽敞轩昂的花厅。
陈侍郎端坐于红柳木书案后,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深邃,不怒自威。
他并未起身,只微微颔首:“何明风?坐。”
“学生何明风,拜谢恩师拔擢之恩!”
何明风立刻以大礼参拜,态度恭敬。
“免礼,”陈侍郎声音沉稳:“少年解元,才学自是不凡。然则老夫阅卷无数,深知文章一道,才情之外,更重心性与器识。”
何明风依言坐下,腰背挺首,恭敬回道:“恩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文章乃心迹之外显,学生不敢或忘修身之本。”
何明风话音落下,然后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个朴素的木制长匣和一小卷书画一样的东西,双手奉上。
“学生家资微薄,不敢以俗物污恩师清目。唯有两件微物,聊表寸心,兼请恩师指点。”
何明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里面是一方尚未被雕琢成圭臬形状的徽墨。
墨体乌黑沉润,松烟之气内蕴。
墨坯一侧,以极精细的刀工浅浅刻着《礼记·礼运》开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字迹古朴。
接着,何明风把那卷东西缓慢打开。
陈侍郎原本以为又是什么名家所画的画作。
他顿时微微一皱眉。
作为主考官,他是万万不能收取这些新科举子名贵财物的。
否则,这些举子如何中举,那他可就说不清了。
这么想着,陈侍郎顿时开口了:“这东西本官不能收……咦?”
陈侍郎看到展开的东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什么名贵画作,而是一副……看着有些破旧的拓片?
等看到了上面的文字,陈侍郎的表情就更加惊讶了。
“这竟然是……虞朝河伯祭仪的祭文?!”
“不错。”
何明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多亏了张猛,也不知道从哪儿搜寻来的,找了一堆之前各朝各代的拓片。
他在里面翻阅了一夜,才找到了这篇文章。
何明风声音沉稳:“这墨坯,形如圭臬,质蕴松烟,刻《礼运》开篇,祈愿天下大同之治。”
“此拓片,乃古河伯祭仪遗存,学生妄加考释,以窥先民敬畏之心,亦思礼部‘掌礼乐、祭享’之责,其源流深长。”
“学生以此二者为礼,非为物华,实为向学之心,祈恩师不弃鄙陋,点拨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