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不敢确定。”池亦敛了敛眉目,说得甚为谨慎,毕竟若真是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他可是素来痴愚的公子!
“一定是他!”虚怀濬沉着目色,面色青黑:“那一日,我亲眼看到他撩起窗帘,回头看了寡人一眼,那眼神分明清明得很,断不是痴愚之人!”
“虚怀若,他的名字本有虚怀若谷之意,取‘谨谦’,乃是一个意思,谨谦便是虚怀若,虚怀若便是谨谦!”
虚怀濬再次强调,一经由池亦提醒,现下他是愈想愈是觉得自己的猜测乃是对的。
只是,若是如此,这该是有多恐怖!
“幼子贵,虚族旺”,昔年那一句歌谣便是成了真,虚怀若定是不会放过他的,若是算起来,那些年不仅仅是他为人兄长的没有友好于他,子茉的死也应该算在他头上吧。那一双姊妹,是那个没落公子唯一的感情。
如若虚怀若果真便是鬼谷子,那么将是多么可笑,他虚怀濬到底又做了些什么?!他竟然将一个永远不会与自己竞争天下的兄弟,一个可以助自己取得天下的兄弟平白无故地送给了槃良!
“一定要杀了他!”
“不,一定要查清楚夜狼的底细!”
杀意从年轻的国主身上流露出来,眼里的决绝更是危险。他是想,他与虚怀若之间怕是没有手足之情了,是以也不必指望虚怀若可以回来弗沧。何况,鬼谷的规矩,天下人皆知,鬼谷子一次择主,不会改其初衷。当下,他虚怀濬早已没有必要再向他虚怀若低头。
他相信,在弗沧君位之争上虚怀若没有争得过他,那么天下之争,他虚怀若一定也是个败!
另外,那日夜狼分明要去了虚怀若,一入夜狼,便是比死了都让人放心。现下这个人,却甚为槃良国主之师,真是不敢料想,这夜狼竟然会是槃良的!
原来天下人皆是猜错了,夜狼属于槃良朝廷,而非属于宁家!
查还是要查一查的,百年来,夜狼素来没有插手过天下大争的局势。此刻突现出来,若是真为槃良人,倒是令人有几分害怕,真不知道槃良的脉络到底伸展到了何地,槃良的实力到底有多强盛?
“老臣这就立即派人去查。”
池亦敛着神色,危机无形而来,巍巍压压,有些让人喘不过起来。
虚怀濬不再多言,纵使他槃良再是如何强横,皆不是他弗沧的敌手。只是,与洵夏的那边的盟约,怕是要稍有改动,切不能让洵夏有丝毫的毁约之心。现下,弗沧怕是不能够失去洵夏那位盟友了。
天下之争,还得与洵夏好生谋划。
待到池亦退出大殿,虚怀濬收回了思绪,转身往后宫走去。为了北姜的战事,他已是许久不曾踏进后宫,那个女子亦是很久没有见到。
那个女子,身上总有一种使人宁静的魔力,心上有再大的烦恼,只要望着那个女子,心便会一点一点地沉寂下来。
只是可惜,她却被冠以“母亲”的称谓,天下所有女子,唯她不能染指!
这样的女子,当年怎会嫁于父王?
虚怀濬眉目间尽是愁思,心下揣测着,便是来到了韶韵的寝殿。
自从虚熙去世,那些大大小小的夫人没有生育过子嗣的便皆是作为了陪葬,生育过子嗣的此刻都与那些个没有用的公子生活在一起,后宫之内着实养不起那些多余之人。
然而,韶韵却是唯一一个尚留在后宫之中的女人。为了掩人耳目,他虚怀濬刻意将其住处安置得偏僻了些,吩咐伺候的人也尽量缩减,退却众人,唯留得一两个侍奉左右的宫婢。
此刻进来,显得有些静谧,许是很久没有人气的缘故。
这不打紧,韶韵从来也都是好静的,不喜欢被外面的喧杂吵扰。
年轻的君王脸上此刻终于流露出些许暖意,嘴角扯出甚为明显的笑,每一次来到这里,再大的
阴霾皆会消失旦尽,心情莫名地好转起来。
“君……君上!”庭前打瞌睡的宫婢恰好醒来,一睁眼便是看到了虚怀濬,险些吓得从栏槛上跌滚下来。当下收拾收拾,立马跪下行礼。
虚怀濬拂了拂袖,淡淡问道:“韶夫人可在休息?”嘴上问着,步子却没有放缓,径自过去,推了门便准备进去,他着实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君,君上!”身后宫婢提了提声音,一出口便是意识到失礼,赶紧敛了敛声,垂着眉目道:“韶夫人她……她……已然,已然……”
“她究竟怎么了?!”那一刹,虚怀濬的手停留在朱门之上,不曾来得及打开朱门。然而,却是被宫婢的支支吾吾给惹急了,怒火夹杂着无限的担忧,喷涌而出。
“韶夫人已经失踪好几日了……”
“贱婢!”
宫婢的话方才落下,虚怀濬便是一巴掌狠狠挥下:“为何不速速报来!”
宫婢被打得滚到一旁,虚怀濬径自推了门进去。
然而,那一刹,这个公子的动作再次滞住了。里面的女子侧卧于椅榻之上,微微合着眼帘,阳光从门处照入,有些许的光线落在女子脸上。只是一瞥,便是闪了魂魄。。
然而,却又只是微微一怔,便是立即拾回了魂魄。
因着阳光的射入,兴许是晃了眼,椅榻上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眉,藏在袖间的手动了动。是要醒过来了。
虚怀濬沉了沉目色,依着方才那婢子所言,韶韵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女子,虽是委婉宁静,性子也是极好,却是隐隐地带着遗世独立的清冷。这不,即使身侧的贴身宫婢,她都不知道与她们交好,出了岔子,竟也不知道实现交代。
从来都是知道她不是如他人所见的那般简单,只是如今有了这婢子的话,强行压制在心中的好奇与不快,此刻却是隐隐翻腾。
宫婢说她不在,而现下,她却安安稳稳地躺在寝殿内休息。方才那婢子的神色,绝不像是在撒谎。
是以,所谓假象,乃是眼前这副美人睡醒图!
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寝殿,换上平日里的恭谨,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怒气全然是假,或者因着看到韶韵而瞬间恢复到最初的恭谨。
眼里有不经意的苦涩,这个男子啊,近十年来气焰嚣张的不可一世,几近要把整个西云揽入他一人手下。然而,面对这个女子,他依旧只能如此恭卑,似如他名动天下那般,以孝传天下。
可是,谁又知道,他早已对这个女子有了觊觎之心。只是因着人世伦理的束缚,他只能将这份爱意化作一个儿子待母亲的恭敬。他终究还是有害怕的东西。
“母妃近日过得可好?”
他素来称她为母妃,因着当年之事,他称她母妃,于他自己的母亲,甚至于世人来说,都是可以理解的。
韶韵懒懒地从椅榻上坐起,方才一进入**便是看见他匆匆而来,情急之下只能速速换了衣袍,在此假寐,这叫下的鞋子都没有来得及换上,还裸露在外袍之下。
“很好。”韶韵敛了敛眉目,笑得温婉,脖颈处的伤口扯得有些疼痛,只是用一条薄纱围着,只期望他没有看出端倪:“多谢君上关心。”
这些年,虚怀濬待她的感情,她不是不知道,然而,她只能当做不知。有时候,她真的能够理解青召了,原来拒绝也真的是如此艰难。可是,为何她拒绝阳钺的时候竟是如此决绝果断,没有丝毫的顾虑。
虚怀濬的眉目动了动,笑意更盛。
“母妃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撒谎。”虚怀濬笑着,一伸手扯过韶韵颈间的丝缎:“你看,这么深的伤口,怎么会好?”
丝缎落尽,颈间的伤口瞬间曝露在眼下,利器所致,看得分明。
“你去哪里了?!”
只是一瞬,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男子赫然退却所有的良善,面色沉下去,戾气现出来。他一伸手,狠狠握住韶韵一只手。
他本是因着前朝之事,心情不舒畅。此刻,便是想到这个女子十年来与虚怀若走得甚近,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一如池亦所言,她或许来自韶氏一族,作为韶氏一族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没有看出端倪!
若是她早已看出端倪,她竟然没有告诉他,那么这些年她到底在图谋什么?昔年的王位承袭,她把他推上君位,究竟是为何?!
她定是看出端倪的,她来无影去无踪,即使是**之中的暗卫,这些年都不曾发现过她的出没。今日若是恰恰撞上,她将欺骗他到合适!
那婢子说,她失踪好几日。这些天,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何恰逢北姜在他弗沧手中能够翻出天去,区区一城之国的槃良竟也有如狼似虎的军队,在须臾之间痛击他五万人马!
黎先生乃是这个女子举荐,那个黎青召便似如神抵一般,那么她作为韶氏一族的女子,她定也是有妖术的!
“你究竟去了哪里!”
第二次发问,冷意陡然盛了盛,握在韶韵手上的力道也霎时紧了紧,勒得韶韵有些疼痛。
韶韵蹙着眉,一如虚怀濬所言,她素来不会撒谎。此刻,她并不想告诉虚怀濬她去过何处,可是一时之间亦是找不到理由,只能紧抿着薄唇,不能吐字。
“不说啊……”虚怀濬冷冷地笑:“是看到了怀若吧?”
韶韵目色一滞,他竟然猜到了谨谦便是怀若!
“呵呵,果然是。”只是微微一滞,却依旧没有逃过虚怀濬的眼眸。
“跟我走!”
虚怀濬一把将韶韵从椅榻上扯下来,径自拉着她往寝殿外面去,竟也顾不得她此刻衣容不整,有伤在身,亦是再不顾她的身份!
“君上!”
韶韵被他勒得生疼,脖颈间已然结痂的伤口,此刻竟也刺拉拉地作痛起来。
“君上!”
韶韵只能一声一声地唤着虚怀濬,门侧的婢子噤了声,丝毫不敢上前,虚怀濬此刻的面色非常明显地写着“近我者死”。是人,皆是不敢上前。
“请放开我!”
不是挣脱不了,只是她不能挣脱,一旦动手,虚怀濬断断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一路之上如此之多的人,动了手便是暴露了身份。
“请你放开我,如此不合礼数!”
韶韵有些愠怒,却依旧拿虚怀濬没有办法,赤着脚走在青石板上,大伏天,石板被晒得不能触及,如今生生一步步踏在上面,真的是令人跳脚。
“这天下寡人最大,寡人说合乎礼数,难道世人还敢指责于寡人?!”
虚怀濬此刻是红了眼,天下没有什么可以与他的江山相比,即使是她韶韵也不能,只要有碍他一统天下,他便不能放过!
虚怀濬一路拉着韶韵直去他的寝殿,那里有他为她准备的礼物,这些年都不敢送给她,今日终于可以奉上了。
“你要作甚?”韶韵有些许的恐惧,一时竟不知到这位嗜血好战的一国之主究竟要做什么。
虚怀濬抿着唇不做声,一手扣住韶韵的臂腕,一手从塌下的活动机关中取出一条链子。韶韵目色一惊,尚没有看清楚那究竟何物,只觉脚下一凉,一铁物便是束缚在了自己脚上,另一端赫然镶嵌在玉榻之下!
“如此,寡人看你还往哪里去?!”
虚怀濬冷冷地笑,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她经常出门。她过于强悍,暗卫根本发现不了她。只是,这人世间,就有那么多巧合,他不止一次悄悄前往过她的寝殿,有那么好几次,她竟然皆不再寝殿之内!
那个时候,他便是知道,这个女人迟早有一天会消失在他的生命里,消失在他的眼眸中。是以,那个时候,他便是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他不敢娶她,不敢要她,是的,他终究还是有畏惧的东西,他终究冲脱不了世俗的桎梏。只是,要她就此离去,他又是如此不甘心!
是以,只要能够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他都是会用的。
“你这是作甚?!”
韶韵看着自己脚上的脚链,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以如此一意孤行!
“寡人不会再让你离开这里,离开弗沧。寡人不会去计较你到底知不知道怀若便是谨谦,甚至不会去计较此次是否是你在暗中帮助槃良或是北姜,而痛击我弗沧二十万大军。”虚怀濬冷冷地望着韶韵,淡淡的宣布他的决定:“但是,你也不要再想着离开这里,你若离开,寡人保住准会错出什么事来,譬如……一把火烧了星辰殿。”
虚怀濬笑起来,这个女人,一如池亦所言,定是一那位祭司有着割不断的不为人知的情愫,她定是在乎他的。即使不在乎,可是那里还有她的孩子,她已然失去一个子茉,断断不会再让子棠也葬身火海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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