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三号,云砚。”
赵乾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他走到云砚的石案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张成符,尤其在那道细微的滞涩痕迹上停留了许久。
云砚的心缓缓下沉。失败了?还是……
赵乾伸出手指,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轻轻点在那道滞涩的符文节点上。
符箓微微一亮,一股微弱的禁锢之力散出,随即消失。
“符力运转滞涩,节点收束不稳,灵力逸散超过两成。”
赵乾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宣布着缺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品质……下下等。”
云砚的指尖彻底冰凉。
“但……”赵乾话锋一转,冰冷的目光落在云砚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结构完整,符力生效。于定品考而言,算你……合格。”
合格!
云砚的瞳孔,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如同死水微澜,旋即又恢复了沉寂。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警惕。
“拿着你的符,去‘录籍殿’更换腰牌。”赵乾丢下一句话,不再看他,走向下一个考生。
云砚沉默地拿起那张勉强合格的、带着瑕疵的锁灵符。符纸微温,那道滞涩的痕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刺眼。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如同收起一件残破的武器,转身,走下点墨坪。
山风拂过,带来远处草木的清气,吹动他洗得发白的衣袍。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象征着“制符师”起点的平台。
前方,是符箓峰更高处,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散发着更加森然的灵光。
录籍殿位于山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殿内空旷,光线昏暗。只有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昏昏欲睡的老者伏在案后,案上堆满了蒙尘的玉简和卷宗。
云砚将那张带着瑕疵的锁灵符和自己的“符记”玄铁腰牌放在案上。
老者浑浊的眼珠抬了一下,扫过符箓,目光在那道滞涩痕迹上停留了一瞬,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他慢吞吞地拿起腰牌,枯瘦的手指在上面一抹,玄铁腰牌上“符记”二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小、更深的“丁”字。
“丁等正式弟子,云砚。”老者声音沙哑,如同破风箱:“月例下品灵石二十块,基础符纸二十张,下品朱砂半两。”
“洞府在‘墨溪涧’丁字区,自己找去。”老者丢给云砚一块新的腰牌和一枚记录信息的玉简,便又伏在案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云砚拿起新的腰牌。
触手冰凉。
“丁”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玄铁之中。
丁等。
最低等。
如同他这张勉强合格的符箓一样,带着无法抹去的瑕疵。
他收起腰牌和玉简,走出录籍殿。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他抬起头,望向符箓峰更高处。
那里,一座造型古朴、散发着浩瀚书卷气息的巨大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符箓峰藏书阁。
那是正式弟子才有资格踏入的地方。
新的囚笼,已然开启,名为“丁等正式弟子”的牢笼。
他紧了紧手中那枚冰冷的“丁”字腰牌,迈开脚步,向着山涧深处那片更密集、更压抑的洞府区走去,步伐依旧沉稳,如同过去二十年一样。
只是那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更加单薄,也更加沉寂。
墨溪涧丁字区,洞府比青蚨坊旁的记名弟子居所稍大,却更加阴冷潮湿。
冰冷的黑铁岩壁上凝结着水珠,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劣质朱砂残留的刺鼻气息。
唯一的“窗户”是开在厚重石门上方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透进来的微光被山涧终年不散的薄雾滤得惨淡昏沉。
云砚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身前摊着那张勉强合格的锁灵符
符纸上那道因仓促补救而留下的灵力滞涩痕迹,在昏暗中如同一条丑陋的疤痕。
旁边,是二十块棱角分明、灵气稀薄得可怜的下品灵石,二十张质地粗糙的符纸,以及一个装着半两灰扑扑下品朱砂的小罐。
丁等正式弟子。
最低微的身份,最微薄的资源。
但这冰冷的“丁”字腰牌,终究是撕开了青蚨坊那永恒腥臭的帷幕,透进了一丝名为可能的微光。
他的目光越过那点可怜的月例,落在床头那本早已翻得卷边、纸张发黄脆弱的《基础符纹解(残篇)》上。
五年血池边的夜晚,无数次的临摹与凝视,那些粗陋的线条早已刻入骨髓。
但“锁灵符”最后关头那惊心动魄的失控与补救,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刻意维持的麻木。
那毫不起眼的“散气”符文,那本被前人批注为“毫无价值”的小技巧……救了他的命。
符道,不仅仅是依样画葫芦的稳定。它需要理解,需要应对,需要……力量。
哪怕只是为了在下次失控时,有更多挣扎的余地。
符箓峰藏书阁。
那个正式弟子才有资格踏入的地方,里面或许有更完整的符纹解析,有关于灵力运转的更深层原理
甚至有……能让他继续安全地平庸下去的、更不起眼却更有效的符箓。
他需要一道新的护身符
一道藏在知识里的龟甲!
符箓峰藏书阁,坐落在半山腰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台上。
阁楼本身并非金碧辉煌,而是由一种深沉的墨玉色石材垒砌而成,线条古朴厚重,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
檐角飞翘,悬挂着几枚刻满细密符文的青铜铃铛,山风吹过,却寂然无声,只散发出淡淡的、无形的灵力波动,如同沉默的守卫。
阁楼入口处,一扇巨大的、非金非木的暗沉门扉紧闭着,门上同样刻满了繁复的符文,灵光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两名身着银线滚边深青长袍的正式弟子,如同门神般立在两侧,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他们腰间的腰牌,是“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