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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寂灭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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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墨绿色液体,带着刺鼻的腐殖质与铁锈混合的腥气,紧紧包裹着我。′s·a~n,s+a^n_y+q/.-c*o*m+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淤泥。冰冷的寒铁锁链,深深贯穿着我的琵琶骨,每一次心跳——如果这具躯壳里那缓慢、沉重、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滞的搏动还能称之为心跳的话——都拉扯着那嵌入骨髓的金属,带来一阵阵磨牙刮骨的钝痛。它们是我的枷锁,是血衣侯府给我这副“兵器”打上的烙印。

培养罐厚重的水晶壁上,凝结着一层浑浊的水汽,模糊了外面那些穿着猩红滚边黑袍的人影。他们像一群围着腐肉的秃鹫,在冰冷的石室里无声地忙碌。苍白的石萤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照亮他们脸上那种专注而漠然的神情,记录着罐壁上刻度的微小变化,调整着连接罐体、不断注入诡异墨绿药液的粗大金属管道。他们看我的眼神,和看角落里堆放的几具彻底没了动静、肢体扭曲的报废“实验体”没什么两样。

我是代号“死寂”,血衣侯府这座庞大、冰冷、如同墓穴般的“炼兵坊”里,唯一还“活着”的兵器。或者说,是唯一还残存着“意识”的活尸。这意识,像狂风里残烛上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死寂和痛苦中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它是我区别于那些彻底沦为行尸走肉的同伴的唯一标识,也是更深一层痛苦的源泉。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死气在体内流淌、侵蚀、改造,像无数冰冷的蛆虫在啃噬骨髓;能“听见”锁链摩擦骨头的细微声响;能“看见”外面那些人眼中纯粹的物化与冰冷。

“……甲字七号罐,生命体征持续衰弱,死气纯度稳定提升至七成三。侵蚀反应剧烈,意识波动……微弱但未消失。记录:耐受性异常。”一个沙哑刻板的声音透过厚厚的水晶壁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啧,骨头倒是够硬。侯爷要的是纯粹的‘戮生之器’,这种残存的意识,是杂质,是缺陷。加大‘蚀魂散’注入量,务必在下次‘淬锋’前抹掉。”另一个更冰冷、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那是负责我的主事,姓屠,一张脸总是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容器外壁上刻度旁,一个小小的符文盘亮起刺目的红光。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更冰冷、更霸道、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液体猛地冲入培养罐。墨绿色的药液瞬间变得浑浊,像沸腾的沼泽,无数细密的气泡疯狂涌起,粘稠地包裹住我的口鼻,试图钻进去。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攫住了我,仿佛灵魂被强行浸泡在滚烫的强酸里,又被千万根冰针反复穿刺。意识像是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拉扯、撕碎、沉沦。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嘶鸣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深处挤出来,在粘稠的液体中化作一串气泡。身体在罐中剧烈地抽搐,带动着贯穿骨头的锁链哗啦作响,每一次拉扯都带出新的剧痛,与那蚀魂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视野被翻滚的墨绿气泡彻底遮蔽,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死寂中沉浮、挣扎,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融入这永恒的黑暗。

不能……不能就这样……结束……

就在意识即将被那蚀魂的痛苦彻底碾碎、坠入永恒的虚无深渊之际,一种截然不同的、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像初春时冰封大地深处第一缕试图破土的嫩芽,猛地从我意识最核心的地方迸发出来!

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顽强。它并非对抗那蚀魂的痛苦,而是……一种奇异的包容和转化。仿佛这具被死气浸透、被蚀魂散折磨的躯壳深处,悄然打开了一个看不见的微小旋涡。那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药力,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溪流,竟被那微弱的悸动悄然引动,不再狂暴地撕扯我的灵魂,反而……被一丝丝、一缕缕地吸纳进去。

那旋涡的深处,并非吞噬一切的黑暗。那里,潜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近乎虚幻的青色。它像一粒被深埋了亿万年的种子,在死寂的冻土下,在蚀魂的剧毒中,于濒临彻底毁灭的绝境里,被这极致的“死”所催动,第一次,极其吝啬地,泄露出一丝属于“生”的气息。

这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却如同一根坚韧的丝线,瞬间缠住了我那即将彻底崩断的意识之弦。濒临溃散的意识碎片被这根丝线强行拽住,重新聚拢了一丝清明。痛苦依然存在,蚀魂散的冰冷和腐蚀感依旧清晰,但那种灵魂被彻底撕碎、溶解的绝望感,却因为这缕微不可查的“生”意,而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隙。它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更像是一种……淬炼?一种奇异的、用极致的“死”来刺激、唤醒沉睡的“生”的残酷过程。

就在这意识在痛苦与那缕奇异生机间浮沉挣扎的刹那——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心脏被狠狠捶碎的巨响,猛地从极深的地底传来!整个庞大的地下炼兵坊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摇晃、撕扯!

!“怎么回事?!”

“地脉暴动?!”

“不对!是上面!侯府上面!”

屠主事那冰冷刻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惶的破音。培养罐外猩红的身影瞬间乱成一团,惊呼声、器物翻倒碎裂的刺耳声响混杂在一起。

我浸泡在粘稠药液中的身体被剧烈的震动狠狠抛起,又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晶罐壁上。贯穿琵琶骨的锁链被巨力猛地拉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嘣”声,骨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硬生生扯断!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那缕刚刚出现的微弱生机,却像应激般猛地活跃了一丝,瞬间流转向被锁链贯穿、几乎要被撕裂的伤口处,带来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凉和支撑。

水晶罐壁上,一道狰狞的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猛地炸开!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了整个罐体。那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墨绿色药液,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毒水,顺着裂缝“嗤嗤”地喷射出来,浇在冰冷的石地上,腾起一股股带着恶臭的白烟。

禁锢破碎了!

求生的本能,那缕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混合着被压抑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痛苦和愤怒,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我死寂的躯壳内轰然爆发!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金属摩擦撕裂般的咆哮从我喉咙里炸开!早已被蚀魂散和死气改造得异常坚韧的躯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剧痛中的手臂猛地抬起,五指弯曲如铁钩,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抠向自己胸前——那贯穿琵琶骨、深深嵌入血肉和骨骼的寒铁锁链根部!

嗤啦!

皮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鲜血,粘稠暗红、带着浓郁死气的血液,瞬间涌出,染红了墨绿的药液。剧烈的疼痛如同风暴席卷全身,几乎要将我再次撕碎。但我不管不顾,眼中只剩下那冰冷的锁链!

手指死死抠住链环根部,用尽全身的力气,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嘣”声和皮肉撕裂的剧痛,猛地向外一掰!

铛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在混乱的震动和惊呼声中显得格外刺耳。那根束缚了我不知多久、如同附骨之疽的寒铁锁链,根部连接罐体的沉重金属扣,竟然被我硬生生从撕裂的骨肉中掰断了一部分!断裂的金属边缘带着血肉,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但,连接身体的另一端,依旧死死地嵌在骨头里!

剧痛和爆发后的短暂脱力让我身体一软,几乎跪倒在罐底粘稠的药液和不断涌入的冰冷空气里。粘稠的药液混合着暗红的血水,顺着破裂的罐壁汩汩流出。外面混乱的惊呼和奔跑声更近了。

“甲字七号!它挣脱了!快!拿下!绝不能让它失控!”

屠主事尖厉的嘶吼穿透混乱,带着刻骨的杀意。

不能停!停下就是彻底毁灭!

我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濒死野兽般的疯狂。断裂的锁链还拖在身后,随着我的动作哗啦作响,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肩胛骨上血肉模糊的巨大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我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铁锈腥味。借着罐体倾斜的角度,我猛地将肩胛处那巨大的、嵌着断裂锁链的伤口,狠狠撞向罐壁那道最狰狞的裂口边缘!

嗤——!

尖锐的水晶断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入皮肉,甚至刮擦到了骨头!难以想象的剧痛让我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几乎昏厥过去。但就在这剧痛达到顶峰的刹那,体内那缕微弱的生机,仿佛被这极致的痛苦和求生的意志彻底点燃,猛地炽烈了一瞬!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力量,从濒临崩溃的躯体深处涌出!

喀嚓!

一声闷响。借着身体下坠的重量和这瞬间爆发的力量,那根深深嵌入骨头的寒铁锁链,连同末端一小块被撕裂的肩胛骨碎片,硬生生被锋利的罐壁切断、撬了出来!

沉重的锁链带着血肉和骨渣,“哐当”一声掉落在罐底污浊的液体里。?g′o?u\g+o-u/k/s^./c′o-m/

束缚,解开了!

新鲜的、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破裂的罐体,带着石室特有的阴冷和尘埃的味道,冲入我的鼻腔。这久违的“自由”气息,却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和死亡威胁。我顾不上肩胛处那个几乎能看到白骨的巨大创口还在疯狂涌血,四肢并用,如同挣脱陷阱的野兽,挣扎着、带着满身的粘液和血污,从破裂的培养罐豁口处猛地翻滚而出!

噗通!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布满尘埃和墨绿色药液的石地上。刺骨的寒意和撞击的疼痛让我蜷缩了一下。眼前是混乱晃动的猩红人影,还有他们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兵刃和符箓。

“抓住它!死活不论!”屠主事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就在不远处,眼中燃烧着被冒犯的暴虐。

跑!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瞬间烧穿了我所有的迟疑和虚弱。我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支离弦的、染血的箭矢,凭借那缕生机催发出的最后力量,朝着石室那唯一闪烁着不稳定光芒、通往更深黑暗的甬道入口冲去!

身后是尖锐的破空声,是符箓爆裂的灼热气浪,是兵刃砍在石地上溅起的火星。

“拦住它!”

“别让它进‘乱流道’!”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肩膀的伤口在狂奔中撕裂得更开,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石地上都留下一个暗红的血脚印。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灼烧般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那缕生机在爆发后迅速黯淡下去,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身体里原本被压抑的死气,失去了锁链和药液的束缚,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疯狂冲撞、沸腾,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胀痛和冰冷,正在加速吞噬我这具破败躯壳所剩无几的活力。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骨地紧贴着我。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呼喝声、兵刃破空声如同跗骨之蛆。甬道狭窄而曲折,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墙壁上粗糙的凿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鬼影。前方,通道尽头传来隐隐的、如同无数冤魂呜咽的风声,那里就是所谓的“乱流道”——血衣侯府地下最混乱、最危险的地带,充斥着紊乱的空间裂隙和狂暴的地脉阴煞之气,是天然的囚笼,也是唯一的生路。

我跌跌撞撞,几次差点被地上凸起的岩石绊倒,全靠一股不愿就此湮灭的意志强行支撑。身后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刀锋带起的锐风扫过后背。

“孽障!受死!”一声暴喝在身后炸响,伴随着一道凌厉无匹的刀罡!

来不及思考,也无力闪避。求生的本能让我在刀罡及体的瞬间,猛地向前扑倒!

嗤啦!

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刀气透体而入,几乎将我劈成两半。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拍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撞碎了甬道尽头一扇腐朽不堪的木门,翻滚着冲入一片更加广阔、更加混乱的空间!

狂风!

狂暴、混乱、带着刺骨阴寒和空间撕裂感的罡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席卷全身!身体被狠狠抛起,又在下一股乱流中重重砸下!眼前是扭曲的光线,是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在周围明灭闪烁,是尖锐到能撕裂灵魂的呼啸声!

噗通!

身体砸在一片冰冷坚硬、布满粗粝砂石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彻底一黑,喉头一甜,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暗红淤血狂喷而出。后背那道刀伤深可见骨,鲜血如同泉涌,迅速在身下冰冷的砂石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死气在体内疯狂肆虐,那缕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仅能勉强吊住最后一口气息。彻骨的寒冷从内到外侵袭,四肢百骸都在失去知觉。

完了……终究……还是……

意识模糊中,我艰难地抬起头。前方不远处,就是这巨大地下空间——一个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地下裂谷——的尽头。裂谷之外,是深不见底、翻滚着浓郁灰黑色死寂之气的深渊。那就是血衣侯府最深处,传说中“死寂灾祸”力量渗出的源头,真正的绝地。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在乱流风的呼啸中逼近。屠主事带着几个气息彪悍的猩红身影,出现在裂谷入口。他们身上闪烁着淡淡的护体光晕,抵御着混乱的罡风,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掉进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

“跑?继续跑啊?”屠主事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格外阴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把你扔进下面的‘归墟之眼’,正好废物利用,看看你这‘活尸’能熬多久才被死寂之气彻底化掉!省了老夫一瓶‘蚀魂散’!”

他狞笑着,一步步逼近。他身后的修士也分散开来,堵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

裂谷边缘,深不见底的灰黑色死寂之气如同粘稠的墨汁在深渊中缓缓翻涌,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后退无路,前有追兵,身负致命重创,体内生机濒临熄灭,死气反噬汹涌。

真正的绝境!

我躺在冰冷的砂石上,身下是自己的血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意识像沉入冰冷的海水,不断下坠。屠主事那张刻薄阴鸷的脸在混乱的风中扭曲、放大,他身后的猩红身影如同索命的恶鬼,封堵了最后一丝渺茫的生机。

归墟之眼……那翻滚的灰黑死寂之气,是血衣侯府一切死气的源头,也是所有活物的终结之地。被扔下去,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只会成为那永恒死寂的一部分。

放弃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一股更深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狠狠撕碎!那缕微弱的生机,仿佛感应到了这极致的绝望和不甘,在我濒临熄灭的心脉深处,猛地一跳!如同一粒被亿万钧巨石压迫、濒临粉碎的种子,在最后的刹那,爆发出决绝的呐喊!

不!

不能就这样结束!哪怕是爬,也要爬下去!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用最后一点力量,溅他们一身污血!

屠主事的身影已近在咫尺,他枯瘦的手指弯曲如钩,带着森然的死气,朝我重伤的肩膀抓来,显然是想活捉我这个“珍贵”的实验体。

就在那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开肉绽的肩膀的瞬间——

我积攒起残躯里最后一丝力量,那力量混合着沸腾的死气、喷涌的鲜血、和那缕被逼到极限的生机,猛地向侧面翻滚!目标不是屠主事,而是他身侧一个站位稍前、气息稍弱的猩红修士!

这一滚,耗尽了所有。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去了骨头,软倒在地。但目的达到了!那猩红修士显然没料到我在这种境地还能反击,猝不及防,被我翻滚的身体猛地撞在小腿上!

“啊!”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脚躲避,身体顿时失衡,一个趔趄,正好挡在了屠主事抓向我的路线上。

“废物!”屠主事怒骂一声,抓出的手不得不变向,一把拍开那碍事的修士。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瞬!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用尽最后一丝神智,猛地抬脚,用尽残力蹬在身下一块尖锐凸起的岩石上!

身体借着这一蹬之力,如同断折的朽木,带着一蓬飞溅的鲜血,朝着裂谷边缘、那翻滚着灰黑死寂之气的深渊滑去!

“拦住它!”屠主事气急败坏的嘶吼被狂暴的罡风撕碎。

几道凌厉的攻击擦着我的身体轰在岩石上,碎石飞溅。但已经晚了。我的身体滑过裂谷边缘,瞬间被那如同实质的灰黑色死寂之气吞没!

冰冷!

无法形容的冰冷,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带着亿万亡魂的怨念和腐朽万物的力量,疯狂地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每一个伤口涌入!比培养罐里的药液恐怖百倍、千倍!

体内的死气如同遇到了君王,瞬间沸腾、欢呼、疯狂地吞噬着这同源的力量,加速着对我这具残躯的侵蚀和同化。那缕微弱的生机,在这无边死寂的汪洋中,如同萤火之于烈日,瞬间被压制到近乎彻底熄灭!

身体在粘稠的灰黑死气中急速下坠,意识被极致的寒冷和死寂飞速剥离。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永恒的“死寂”彻底冻结、同化、归于虚无的刹那——

嗡!

一种无法言喻的震动,猛地从我意识核心最深处爆发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纯粹的、极致的、能湮灭一切生机的“死寂”彻底激活了!

那并非对抗,而是一种……回归!一种共鸣!一种被压抑了万古、早已与这“死寂”本源纠缠不清的古老力量,在这同归于尽的绝境下,第一次被这纯粹的“死”所唤醒!

那抹深埋的、近乎熄灭的青色生机,在这一刻,非但没有被死寂之气磨灭,反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爆燃起来!

它不再是微弱的一缕,而是化作一道微不可查、却无比坚韧的青色光丝,瞬间从我心脉深处迸射而出,穿透了沸腾的死气,穿透了冻结灵魂的冰冷,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强行稳住了我即将溃散湮灭的意识!

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随着这道青丝涌现。,看`书_屋′暁¨税′蛧^ ¨蕪~错·内/容_它并非驱散死气,而是……引导!如同最高明的驭手,引导着那疯狂涌入、试图将我彻底化为死物的磅礴死寂之气,在濒临崩溃的经脉中强行运转起来!不再是无序的冲撞和吞噬,而是遵循着一种古老、玄奥、带着某种生生不息意味的轨迹!

就在这生与死、毁灭与复苏的奇异平衡点——

裂谷上方,混乱的罡风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排开!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裂谷边缘,恰好悬停在我坠落的深渊正上方。

他穿着一身仿佛用最深沉夜色裁剪而成的宽大法袍,袍角无风自动,上面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繁复玄奥、仿佛能吞噬目光的星图。面容苍老,皱纹深刻如同刀劈斧凿,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在生灭轮回,冰冷、漠然,俯视着深渊,如同俯视着蝼蚁尘埃。

他身上没有刻意散发的威压,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这片混乱空间的绝对中心。狂暴的罡风、闪烁的空间裂隙,在他身周三尺之外,便如同温顺的溪流般无声绕开。

玄阴宗!而且绝非等闲!那法袍上的星图,是玄阴宗内门长老以上才能穿戴的“幽寰星图袍”!

屠主事和他手下那些猩红身影,在这位老者出现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僵,脸上的狰狞和怒意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极致的惊恐和敬畏。他们甚至不敢发出丝毫声音,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头颅深深埋下,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层次的绝对压制。

老者根本未曾看他们一眼。他那双蕴含星海生灭的眸子,穿透翻滚的灰黑死寂之气,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了正在深渊中下坠、被死气包裹、体内却正发生着奇异生死逆转的我身上!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一切伪装的洞察力,冰冷地扫过我的身体。在我那被死寂之气疯狂涌入、濒临崩溃的躯壳上停留片刻,随即,那双仿佛亘古不变的、如同寒潭般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极其罕见地掠过了一丝清晰的波动!

不是怜悯,不是好奇,而是一种……近乎于发现绝世瑰宝般的惊叹与灼热!

“咦?”

一声轻噫,如同冰冷的玉石轻碰,清晰地在这片被强行镇压的寂静空间响起,压过了深渊死寂之气的呜咽。

他那枯瘦、指节如同古树枝般凸起的手掌,缓缓抬起,对着深渊中的我,极其随意地凌空一抓!

一股无法抗拒、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瞬间降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覆盖整个深渊的巨手,猛地攥住了正在下坠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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