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这天,红泥坳的晨雾裹着铜腥味,货郎的儿子蹲在铜魂树下给小菊换叶子,指尖刚触到新采的铜叶,叶面上突然浮现出串奇怪的符号,像鸟虫篆又混着简体字,拼出“归墟镜”三个字。+五¢4¢看¨书, *冕~废!跃_渎?他把叶子翻过来,背面的叶脉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粉末,是老铜匠爹的骨粉,去年从聚谷仓的石柱下收的,当时还混着半块镇魂佩的碎片。
小菊突然从玻璃罐里窜出来,尾巴卷着铜叶往黑风口的方向跑,鳞片在晨露里泛着金光,像条流动的铜链。货郎的儿子追上去时,看见它停在聚谷仓的青石板前,用尾巴尖敲着石板上的三足鸟锁,锁孔里渗出些银白色的丝,丝上的纹路组成个圆形,像面缩小的铜镜,边缘刻着“归墟”二字。
“是守仓人在传信,”穿工装的老人拄着拐杖赶来,军大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青铜镜,是从归渊的青铜船上捡的,镜面裂成了八瓣,却能照出完整的人影,“我爹说西晋守坛人有两面宝镜,镇魂镜镇地脉,归墟镜通江海,当年老铜匠爹把归墟镜藏在聚谷仓,就是为了让红泥坳的铜魂能顺着海水去归渊,跟守忆人团聚。”
青铜镜突然在老人掌心转动,裂瓣间的缝隙里钻出些铜绿色的水草,草叶上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凝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里浮着些破碎的画面:归墟镜被山洪冲碎,半块落在聚谷仓,半块顺着地下河漂进归渊,守仓人用铜链把碎镜绑在仓顶,每到月圆就会发出蓝光,像在给海底的守忆人发信号。
小菊突然跳进漩涡,尾巴在里面搅了搅,漩涡立刻扩大,露出下面的暗河,河水泛着蓝光,里面漂着些青铜镜的碎片,碎片反射着微光,像无数个倒置的月亮。货郎的儿子往暗河里扔了块镇魂佩的仿制品,玉佩落水的地方,碎片突然开始游动,慢慢往中间聚拢,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得把归墟镜拼起来,”阿镜举着罗盘赶来,盘面上的裂纹正在愈合,指针指向暗河的深处,“药书里说归墟镜完整时,能打开红泥坳到归渊的通道,让铜魂自由来往,这样聚谷仓就不用再困着那些罪魂了。”她往暗河里撒了把忆魂草籽,草籽在蓝光里长成座浮桥,桥面上的铜链缠着野菊藤,像条会开花的路。
小年带着村里的人往暗河深处走时,水底的青铜镜碎片突然亮起红光,照亮了岩壁上的壁画,画着西晋守坛人捧着归墟镜站在海边,镜里映出归渊的铜魂正往红泥坳游,岸边的野菊开得比海还宽。最末幅画被水浸得模糊,只能看清个穿蓝布衫的人影,正把半块归墟镜往暗河深处藏,旁边写着行鸟虫篆——“镜圆之时,魂归之日”。
暗河尽头是个溶洞,洞顶倒挂着无数石笋,每个石笋尖都顶着片青铜镜碎片,碎片反射的蓝光在地上拼出个巨大的三足鸟,鸟嘴里衔着半块归墟镜,正是老铜匠爹藏的那半。小菊顺着石笋爬上去,用尾巴把半块镜子扫下来,货郎的儿子伸手去接,镜面突然发烫,映出他胸口的胎记,是朵野菊形状,与归墟镜的边缘完美契合。
“你是守坛人的最后血脉,”穿工装的老人把从归渊捡的半块镜子递过来,两块碎片刚碰到一起,就发出“嗡”的轻响,蓝光和红光交织着往洞外涌,“老铜匠爹当年说过,只有胸口有野菊胎记的人,才能让归墟镜重圆。”
完整的归墟镜悬浮在溶洞中央,镜面里同时映出红泥坳和归渊的景象:地上的人在野菊丛里收割,海底的守忆人在铜魂之海撒网,两边的铜器突然同时发光,像在互相招手。洞顶的石笋开始滴水,水珠落在镜面上,溅出些铜绿色的光点,光点在空中组成座桥,桥的这头连着红泥坳的铜铺,那头连着归渊的青铜船。
守仓人的魂魄从青铜镜里走出来,七个铜人举着农具在桥上来回穿梭,把聚谷仓的铜魂往归渊送,老铜匠爹的魂魄最后一个过桥,他回头往货郎的儿子手里塞了把铜钥匙,钥匙上的纹路是归墟镜的图案,“以后红泥坳的铜魂,想去哪就去哪,”魂魄的声音带着笑意,“不用再守着聚谷仓了。”
回到红泥坳时,天己经亮了。聚谷仓的青石板自动合上,上面的三足鸟锁变成了朵铜制的野菊,花瓣上的露珠里,能看到归墟镜在溶洞里发着蓝光,像个永远不熄的灯塔。货郎的儿子把归墟镜的钥匙挂在铜魂树上,钥匙链缠着野菊藤,风吹过时,钥匙碰撞的声音在红泥坳回荡,像无数铜魂在唱歌。
孩子们发现,现在往黑风口的山涧里扔铜器,第二天会在归渊的方向捡到带着海腥味的铜器,上面刻着海底的花纹;往归渊的海水里放野菊籽,红泥坳的野菊丛里就会长出带着铜绿的新苗,花瓣上能看到守忆人的笑脸。穿工装的老人说这是归墟镜的功劳,它让红泥坳和归渊变成了真正的邻居,铜魂和人一样,想串个门就串个门。
货郎的儿子在铜铺里打了面巨大的归墟镜仿制品,挂在镇魂碑旁,镜面里的红泥坳和归渊总在同时变化:春天时两边的野菊一起发芽,秋天时两边的铜器一起发光,连落雪的时间都分毫不差。有山外的人来参观,说在镜里看到了自己的祖先,正坐在归渊的青铜船上往红泥坳挥手,手里举着半朵野菊,另一半在红泥坳的野菊丛里开得正好。
寒露的最后一场雾里,归墟镜的仿制品突然自己转了个面,背面的野菊纹里渗出些银白色的液珠,落在地上长成株新的忆魂草,草叶上的纹路是所有守坛人的名字,名字的最后,添了货郎的儿子和小菊的名字,旁边画着面完整的归墟镜,镜面映着两个字——“共生”。
货郎的儿子蹲在草旁笑,小菊趴在他肩头,尾巴尖卷着片铜叶,叶面上的鸟虫篆正在慢慢变成简体字,像在说:红泥坳的故事从来不是结束,是无数个开始,就像归墟镜里的红泥坳和归渊,永远在互相望着,永远在慢慢靠近,让铜的冷和菊的暖,在时光里酿成最醇厚的酒,一坛送给过往,一坛留给将来,还有一坛,正被风送到每个需要的地方,让所有听到故事的人,都能在心里种出片野菊,开出朵铜花。
铜铺的钟声又响了,声线穿过雾幕,往归渊的方向飘,往七处祭坛的方向飘,往每个有红泥坳铜器的地方飘。钟声里混着野菊的清香、归渊的海风、还有孩子们的笑声,像把所有的温柔都揉进了空气里,让每个呼吸的人都知道,这里的铜会记得,这里的菊会记得,这里的人,更会记得,那些关于守护、等待和重逢的故事,从来就没离开过,只是换了种方式,在时光里慢慢生长,长成比红泥坳的山还高,比归渊的海还深的模样。¢E.Z.小′税!枉? -免,肺/阅¨独~
霜降这天,红泥坳的铜器都蒙上了层薄霜,货郎的儿子给归墟镜仿制品擦灰时,发现镜面的边缘多了圈淡金色的光晕,光晕里浮着些细碎的铜屑,像被揉碎的星子。他刚要伸手去碰,光晕突然散开,映出片陌生的海域,海水是青铜色的,浪尖上站着个穿西晋宽袖长袍的人影,手里举着块半透明的玉佩,玉佩的形状像完整的野菊,花心嵌着颗会跳动的铜珠。
“是守坛人的‘海魂佩’,”穿工装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军大衣上沾着新落的霜,他指着光晕里的玉佩,“我爹的日记里画过,说归墟镜连通的不只是归渊,还有西晋时守坛人住的‘铜屿’,那岛上的人靠海魂佩在铜海里航行,佩里的铜珠是用归墟镜的核心熔的,能指引方向。”
话音刚落,镜面里的人影突然举起海魂佩,铜珠射出道金光,穿透镜面落在红泥坳的土地上,在镇魂碑前烧出个小坑,坑里冒出些铜绿色的海水,水里浮着块贝壳,贝壳上的纹路是张地图,标着铜屿的位置,在归渊的东南方,像片被遗忘的叶子。
小菊从玻璃罐里跳出来,尾巴卷着贝壳往山涧跑,鳞片在霜地里划出银亮的线。货郎的儿子追上去时,看见山涧的水面正在冒泡,水底沉着些青铜制的船锚,锚链上缠着野菊藤,藤上的花苞在霜里竟然开了,花瓣上的水珠冻成了冰,冰里能看到铜屿的轮廓,有尖顶的石屋,有盘旋的铜鸟,还有片金色的海滩,沙子是青铜谷粒做的。
“归墟镜在给咱引路,”阿镜举着修复好的罗盘赶来,盘面上的星图正在变化,北斗七星的位置多出颗新的亮星,标着“铜屿”二字,“药书里说铜屿的守坛人会种‘铜稻’,稻穗是青铜的,脱壳后能长出会发光的米,当年红泥坳的孕穗犁,就是用铜稻的秸秆做的犁杆。”她往山涧里撒了把铜稻种,是从归墟镜映出的铜屿海滩上拓下来的,种子落水就发芽,根须缠着船锚往深处长,像在打捞什么。
小年带着村里的人往鹰嘴崖的山洞走,那里的温灵炉突然自己烧了起来,炉里的铜水不再是绿色,而是变成了金色,顺着石缝往山涧的方向流,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溪水里浮着些青铜制的船板,板上的野菊纹还沾着海盐,像刚从铜海里捞出来的。
“是‘铜舟’的碎片,”小年捡起块船板,上面的纹路在手里慢慢展开,变成艘完整的船,船帆是用忆魂草织的,上面的人影正在撒网,网里捞着些发光的铜稻,“西晋的守坛人就是坐这种船去铜屿的,船板里的铜屑能抵抗铜海的腐蚀,现在归墟镜把碎片送回来,是想让咱去铜屿看看。”
当天傍晚,七处祭坛的铜器突然同时作响,水电站的铜管道流出金色的水,落雁坡的铜铃铛结出了铜稻穗,鹰嘴崖的暖手炉里长出铜制的海藻,每样铜器的响声里都混着海浪声,像在召唤红泥坳的人出海。穿工装的老人把拐杖往地上顿,杖头的三足鸟突然张开翅膀,露出里面的暗格,里面藏着半张海图,与贝壳上的地图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航线,从红泥坳的山涧到铜屿的港口,每段航线旁都画着种铜器,像串海上的路标。
货郎的儿子在山涧旁搭了艘新的铜舟,船身用归墟镜映出的铜板做的,帆上缝着七处祭坛的铜屑,桅杆顶的三足鸟风向标能自己转动,永远指着铜屿的方向。他往船底铺了层野菊根,阿镜说这样能让铜舟在铜海里也长根,不会被风浪冲走。小菊蹲在船头,尾巴卷着海魂佩的仿制品,铜珠在霜里发着暖光,像颗小小的太阳。
出发那天,红泥坳的人都来送行。穿工装的老人往船上扔了把归渊的海水,水里浮着守忆人的魂魄,他们要跟着去铜屿看看;阿镜送了包忆魂草籽,说在铜屿种下,就能让两地的铜魂互相串门;小年则把孕穗犁的青铜铧挂在船尾,说让老祖宗的农具也见见铜稻的模样。
铜舟驶进山涧时,水面突然升起道铜绿色的墙,墙上的纹路是红泥坳的族谱,从西晋守坛人到现在的孩子,每个人的名字旁都画着艘小船,像条流动的血脉。货郎的儿子往墙上撒了把铜稻种,种子落在名字上,立刻长出嫩芽,嫩芽缠绕着名字往上爬,在墙顶开出金色的花,像给每个祖先戴了朵勋章。
进入归渊的海域时,铜舟突然剧烈摇晃,船身撞上了块暗礁,礁上的铜锈里嵌着些骸骨,是西晋时没到达铜屿的守坛人,手里还攥着半截海魂佩。小菊用尾巴把骸骨扫进海里,骸骨落水的地方冒出群铜鱼,鱼嘴里衔着海魂佩的碎片,往铜舟的方向游,碎片在船板上自动拼合,变成块完整的佩,铜珠里映出铜屿的海滩,守坛人的后裔正在那里种铜稻,看见铜舟时都挥起了手里的青铜镰。
铜舟靠岸的瞬间,海滩上的青铜谷粒突然滚动起来,组成条金色的路,通向岛上的石屋。石屋的墙上挂着归墟镜的另一半,与红泥坳的那半遥遥相对,镜面里同时映出两边的景象:红泥坳的人在野菊丛里收割,铜屿的人在铜稻田里脱粒,两地的铜器突然同时发光,像在互相道贺。
货郎的儿子把海魂佩挂在石屋的正中央,铜珠突然炸开,变成无数铜屑,落在铜稻田里,稻穗立刻长得比人高,穗粒里的光映出守坛人的笑脸,有西晋的,有红泥坳的,还有铜屿的,他们手拉手站在稻田里,脚下的土地正在发光,像条连接三地的铜脉。
小菊突然跳进稻田,尾巴在穗粒间扫来扫去,铜稻的光被搅成金色的雾,雾里浮着些青铜制的野菊,花瓣上的字是三地守坛人的誓言:“铜为骨,菊为魂,西海之内,皆是家园。”货郎的儿子摘下朵铜菊,花瓣在手里慢慢融化,变成枚戒指,上面的纹路同时刻着红泥坳的野菊、归渊的海水和铜屿的铜稻,像把三个地方的故事都戴在了手上。
铜屿的守坛人留他们住了三天,教他们种铜稻,说这种稻子在红泥坳也能活,只要用归墟镜的光浇三次水;还教他们做铜海里的鱼网,网眼是三足鸟的形状,只能捞发光的铜屑,不会伤着海里的魂。货郎的儿子把红泥坳的野菊籽送给他们,说种在铜稻田旁,能让稻穗带着菊香。
返航时,铜舟的船舱里装满了铜稻种和海魂佩的碎片,小菊趴在堆铜稻上打盹,尾巴尖的铜珠映出铜屿的守坛人在挥手,他们的石屋上,新挂了面归墟镜的仿制品,镜面里同时映着红泥坳、归渊和铜屿,像幅三界同春的画。+咸~鱼\墈¢书·王. ~首_发?
回到红泥坳时,霜降刚过,野菊还在开,只是花瓣上多了些铜绿色的斑点,像沾了铜海的水。货郎的儿子把铜稻种种在落雁坡,第二天就长出了嫩芽,芽尖缠着孕穗犁的铜链,在霜里发着光。镇魂碑前的归墟镜仿制品,现在能同时映出三个地方的景象,孩子们总爱在镜前转圈,说能听见铜屿的守坛人在唱渔歌,混着归渊的海浪声和红泥坳的铜器响,像首永远唱不完的合唱。
穿工装的老人在水电站的纪念馆里添了个新展柜,里面放着铜舟的模型和海魂佩的仿制品,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红泥坳的铜不只属于山,也属于海,就像守坛人的魂,不管飘到哪,根总在这片土地。”展柜的玻璃上,不知何时落了片铜绿色的花瓣,像铜屿的守坛人送来的礼物。
货郎的儿子推着独轮车往山外送货时,车里总装着些铜稻做的米,米粒在阳光下会发光,照得土路都成了金色。买米的人说夜里能梦见片铜色的海,有群人影在海上撒网,网里捞着的铜稻,穗粒上写着“回家”两个字。他笑着说那是守坛人的魂在指路,不管走多远,红泥坳的铜和菊,总会把人引回来。
红泥坳的霜慢慢化了,铜稻的嫩芽在土里伸了个懒腰,归墟镜的光晕里,铜屿的守坛人正在种野菊,归渊的守忆人在铜魂之海撒网,红泥坳的人在野菊丛里翻地——三个地方的铜器同时响了起来,声线穿过山海,在时光里打了个结,像枚永远不会松开的同心结,结上缠着铜链、野菊藤和海浪的泡沫,里面藏着所有守坛人的故事,正等着被新的春天翻开。
冬至前夜,红泥坳的雪下得发黏,像揉进了青铜末。货郎的儿子往铜魂树的树洞里塞了把野菊籽,准备让守坛人的魂也尝尝新采的香,指尖刚触到树洞深处,就摸到个冰凉的硬物,掏出来一看,是枚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盘面刻着“西海”二字,指针不是三足鸟形状,而是条银色的鱼,鱼嘴衔着片野菊瓣。
“是‘海指南’,”穿工装的老人跺着脚走来,军大衣上的雪簌簌往下掉,他接过罗盘翻来覆去地看,指腹蹭过鱼形指针,“我爹说铜屿的守坛人靠这在铜海里辨方向,鱼指针会跟着海魂佩的铜珠转,当年有批守坛人带着它去了更远的‘银滩’,就再也没回来。”罗盘突然在老人掌心转动,银色的鱼嘴吐出些海水,在雪地上凝成个浪花纹路,像张被水浸湿的信纸。